Wednesday, July 25, 2007

步入黃昏以前

那是尋常不過的星期日下午。往日的這個時候他大概在冰冷而黑暗的戲院內看著胡鬧的港產片或西式的商業片,隨著旁邊女友和周邊的觀眾不情不願地咯咯的笑;或者跟女友在銅鑼灣鬧哄的街心被擠擁被湮沒,整個世界就只餘下糊作一團的色塊和因建築物牆身掛著駁些絢麗霓虹燈箱而漫散的光暈,教他暈眩,那種虛浮無力的感覺直至最後他和女友之間的感情無聲墜落時依然存在。分開讓他反而清醒過來,揉一揉眼睛凝視著自己過著的生活。以及友儕同樣在過的那種生活。白領情侶每天下班就約好在繁茂的城市中的某角會面。為了省點錢就唯有頻密地上男友家吃飯儘管她其實不大喜歡未來奶奶的囉嗦煩纏。吃完飯後他送她下樓本來還想跟她一起乘巴士直至目送她進到家門,但她柔聲地說還是省點錢吧我會沒事的放心。回到家洗完澡準備睡覺前她不忘致電給他,重覆呢喃著千篇一律的話題,不外乎是怨罵上司的不公下屬的無能;心情比較好時會共同編織未來結婚買樓生兒育女美滿生活的好夢。然後掛了線又不禁納悶,輾轉反側最後還是艱難地睡著了起來仍是重覆奏著呆板枯燥的曲調但他,和她都沒法子。

他討厭這種生活所以他一直渴望尋找那讓他跳離框架擺脫苦悶的她,他曾經以為這個她只會在他讀過那些非關現實的小說例如黃碧雲又或張愛玲裡呈現,直至他遇上了伊。

這個星期日下午他一直窩在伊那狹小但舒適的家裡,泛著淡白色調的家。外面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然而他倆,縱然沒有安裝冷氣機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涼快。明媚陽光穿過窗子和窗框,灑在客廳的音響喇叭上。他聽著柔和的音樂而她剛在沙發的末端讀著書。躺著的他看見她束得高高的馬尾,這跟平日的她截然不同。馬尾的末垂著剛好觸到伊的後頸,像新月像咖啡杯耳一般。有幾根頭髮沒有束好,或散在白色橡皮圈的四圍或躍然豎起,他想柔柔地把它們撫平。伊盤著膝,專注地讀著他倆昨晚逛書室時買下的書。伊讀得很慢,逐頁的讀,揭掠書頁時房子會滲著新書淡淡的香,這種清幽的香味會讓他聯想起伊後頸的香,不,兩種氣味幾乎混和起來。偶爾她會翻卷沉思,不發一言。這個伊最吸引所以他一直悠悠地躺著,視線沒有離開過坐姿像小女娃的她。白色的木餐桌上擺著碟子,上面的汁液逐漸凝在一起,但微溫猶存。這個星期本應該輪伊煮意粉他洗碗碟的可是當他懶洋洋地呆視著正在切洋蔥的伊的背影忽爾又捨不得,結果還是走過去和她一起煮好這碟白汁意粉,於是洗碗筷方面就不了了之,他只想慵懶地躺著看著伊讀書。一起吃意粉時他甚至覺得這相比起從前在高級餐廳裡跟那個她吃過的還要好。不過強行把現存的和過去消去的拼湊在一起打量又未免太齷齪了吧。

唱碟終於停止了轉動。白色的世界回復了靜肅。他轉身望出窗外,太陽已經變成了金黃色,把縈迴四周的薄雲染成淡黃,像新鮮的牛油在暗色的碟子上融化,擴散成一層層薄薄的油。他想起了明天又要上班返回現實就不免納悶洩氣。他坐直身子,突然一手把她摟住,她就似新生嬰孩一般蜷縮的跌坐在他懷裡。「如果這一刻可以永遠持續,多好呢。」女孩聽畢就轉頭注視著她,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臂。她吻了他一下,然後說:「只要你想,這一刻就會被止住。」

七月二十四日 日本海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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