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ne 25, 2007

栩栩如真

拜董啟章的文字所賜我又再次充滿文字的靈感。不過那種感覺難以言喻。在早晨擠擁窒侷的火車車廂裡我獲得別人眼中看來不甚了了的些微空間。讀天工開物栩栩如真讓時間彷彿凝滯不前,就在我深刻反思文字世界和真實世界交錯的可能性時列車已驀地竄進深邃的黑洞。原本我無需急於鑽下車的就只怪月台上黑底紅字的燈牌大刺刺的在提醒終點已延至尖東,那縱僅是短短的距離但帶來意義卻並非無關重要。我不敢把亞果和悠悠的所謂依存關係拿來跟作者和栩栩相提並論,這種比較難免過於自誇。只不過我依然感受到兩者之間連繫著一種緊密的關係。但我說不出來。悠悠,栩栩。這幾天我一直被文字所包圍,而這讓我的思路和想像無可避免地沾著董啟章的文字風格。一句句句子一段段段落不斷從腦海閃現,看來我已染上了一種用口述來表達的文學方式。儘管我沒有用紙筆或者鍵盤把文字真實地紀錄下來,但在我的思路之間,想像和聯想早已構成一幅文字的圖景,然後待時間過去又逐漸褐去已我竟然沒有平常那種若有所失的苦澀。

我開始察覺到我身邊的世界逐漸變得不同,這不僅緣於周圍店舖的循環轉變又或是紅隧口那幾塊顏色斑爛廣告牌的輪換。而是當我發現自己周邊生活有所轉變,平常慣走的調子有了變奏而我竟然仍對此趨之若鶩。現在的我也不禁嘖嘖稱奇。在這個多星期我認識了一些新的人物縱然他們大多是些公事朋友。人物的塑造和相遇總是受命運的擺弄而早早注定。我遇到跟我選同樣科目的同事,而另一人更是令我喜出望外。當提到學校時他就說你那間學校頗有名氣,我固然問他何以見得。你那間學校好像經常參加並嬴得什麼問答比賽,經常在電視出現。他回答。心裡就放晴開花。就是因為這一個觀眾我己經高興得這個樣子就彷彿正在文字工場默默苦幹的我縱使孤寂但我依然會為那怕只有三兩個的閱讀者而繼續努力而繼續相信美好的風光還在後頭而無視面前那山坡是如何峭拔難攀。我想這個比喻應是貼切無比的。不過在我們身處的地方裡象徵和比喻總是無處不在。就只視乎我們的心境如何把他們應用。選擇哪個喻體來表現哪個本體。說到底我們不過是胡亂拿些外在事物來證明自己來令自己確切相信自己正走對路。其實這聽來多悲涼但無法避免。我們甚至不懂也不欲尋求這眾多比喻之間存在矛盾的可能性。也許我說遠了,我還是說回自己的故事吧。

因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我又接觸到不同的人。這種體驗是新鮮而有趣的儘管我沒有像想像世界般找到我要找的那個伊羅。因著接觸不同的人我就有著些微可能性去接觸他們的世界。從他們的世界我就能見識更多。不過你大可放心那潛藏在內心的我並沒有絲毫的變化,我仍是那個以旁觀者身份賴以維生的我。只不過在這個某階段的轉捩點,我已經走完了某段應該要走,筆直無礙的道路,然後我又發現了另一道路的入口正閃閃發光。我從這裡再次拓荒,開設我的世界。

Monday, June 11, 2007

鉛筆裡有心嗎

那天起他愛上上課的日子。本來他跟所有同學一樣每堂課都不自覺地凝視著掛牆鐘,欣賞分針繞著中心團團轉跑圈的魔法;他跟同學一樣渴望小息的到臨好讓他一口氣跑到操場小食部買薯片買媽咪麵。他不會跟老師頂嘴,悄靜地瑟縮在某個角落就彷如從來也未曾存在,空氣沒有其氣息壁報板上也不見其剪報作文或者水彩畫。每天放學他第一時間閃身離開那鐵鏽叢生的大閘,一個箭步竄回家,陷在沙發裡看閃電傳真機或明珠台的教育電視。母親每天晚上會細心地從書包掏出重甸甸的卡通筆盒,把中華牌鉛筆刨得尖尖的不過他絲毫察覺不到。鉛筆永遠不會變鈍每過某段時間它們會重新生長灰色部份是它們的成長確據,只不過它們會逐漸衰老變短,也不打緊反正在其耗盡生命時通常已不慎被丟失,或許暗藏在書桌與床之間暗狹的夾縫,或許躺在某個玩具箱裡被變形金剛牢牢壓住而動彈不得。他向來只知道鉛筆的存在甚至是中華牌鉛筆的存在,對於整個世界他仍然缺乏認知腦裡還是一片空白毫無頭緒,不過是操控遙控車時他才會以為整個世界正嚴嚴地握在手中。直至鉛芯筆的出現他才發現別有洞天。直至鉛芯筆的出現他才發現自己對事情的流動無從把握。

每到學期中段老師總愛把學生的座位重新編排一次以愚人愚己。他依舊坐在課室的角落而鄰座由一頭臭汗的雄豬變成了一個女孩子。有點矮小卻被編到課室的最後方。臉蛋像個小巧的包子。聽說她成績很好。起初這兩個人沒說過話只是上常識課時她視線被前面竟沒打盹的男同學遮擋看不到黑板上一群群娟秀的字,就被逼用手肘輕輕撞他一下問他那裡寫著甚麼。嗯。「 香港位於中國東南端,是發展日漸迅速的東亞地區的中心,地理條件優越。香港總面積達一千平方公里,由香港島、九龍半島和新界組成。」於是她就從筆袋掏出一枝淺藍色的筆在書上默寫出來。一個個圓潤的字齊整地排列好,煞是好看。就在他讀她寫的時候他赫然發現了鉛芯筆的出現當然那時他還不知道這新事物有著這個名字。寫幾個字她就會把筆提到臉前拇指輕輕地按按筆頂,灰黑色的鉛就從另一端鑽出來。足以讓他驚訝得瞠目結舌。回家以後他哀求母親給他買一枝鉛芯筆但母親只是說你還有那麼多鉛筆而無半點讓步。當時他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渴求是因為對新事物的好奇,對女孩流麗動作的感動還是單純出自羨慕妒忌。於是他還是要繼續用一枝枝紅黑間條的瘦弱鉛筆去謄文去造句去計算加減乘除儘管他如何的不願。他唯有間中故意不帶鉛筆回校然後上課時刻意問女孩借筆一用從而感受把筆握在手中的感動,就正如每次當父親把最新的玩具帶到他面前時他都感動。當然他還能夠感受到筆桿軟膠猶存的微溫那彷彿是女孩擁有的証據。那種暖溫也許從來只會在她手中找到。

因著頻繁的借筆還筆他們才漸漸熟稔起來。他們因地理條件優越而得以在老師口沫橫飛之時放肆攀談。也嘗過在交換批改練習時刻意給對方高一點分。到了某天他忽然發現女孩的淺藍鉛芯筆失了蹤。他比她更為緊張。可能是在琴行練琴時不慎把它遺在那裡女孩道。他就提議放學後一同到隔鄰商場的琴行尋找一下。當他橫過學校與商場之間的馬路時他才察覺到這灰色帶子竟然是恁地寬闊。他一直跟隨在女孩後面。到了琴行像極清潔大嬸的中年婦人卻搖著頭說沒有看過淺藍色鉛芯筆。踏出玻璃門以後女孩才說那就是她的鋼琴老師他卻堅決不肯相信因為那大嬸跟他心目中的鋼琴老師有著極大落差。他們失望而回而經過文具店時唯有轉身進去。女孩從筆叢中順理成章的拔出同款同色的鉛芯筆他也不感意外。你喜愛淺藍色嗎。嗯嗯然後女孩指了指自己後腦勺,束著辮子的毛巾圈也是淺藍色的。

翌日他卻在女孩筆袋裡發現兩根一模一樣的淺藍色鉛芯筆。女孩才解釋說原來那枝陷藏於書桌與床之間暗狹的夾縫昨天媽媽媽清理房間時輕易找了出來。她邊說邊向他遞上其中一枝。那麼新買那枝就送給你哦。他牢牢地接著他嚮往已久的禮物而這也是他首次從父母親以外的人手中接過禮物。多謝他嘀咕。從此以後他們就用著同一枝筆去做他們的家課去記錄他們的筆記。他從此證明了自己和女孩的存在。上課的時間就彷彿被定格。時針分針不復跑動。他從來也沒試過如斯花盡心思去做功課去測驗,只是每當他握著筆桿就充滿力量連自己也不禁嘖嘖稱奇。每堂課兩枝淺藍色鉛芯筆都會以相近的頻率擺動,左邊那根有時還會打轉,不過他怎樣模仿也是學不會。若果說這就是戀愛,愛情存在於兩根淺藍色鉛芯筆之間就未免太可笑,畢竟這應該只會在電視劇出現。不過在課室的死悶空間裡他的確依稀感受到這種虛無的戀愛氣息。他愛上了上課就只因著有她坐旁邊陪他笑跟他拌嘴,而這種微妙的情感其實也無需再依靠兩根筆桿來維繫。

或者應該說只憑兩根筆實在無法維繫。後來班主任在收集學科老師意見後就決定要拆散他們,不再讓他們在課室吵鬧喧嚷。於是鉛芯筆女孩就被逼離開。他們從此天各一方。坐在他旁邊的變成另一個女孩,不過卻用著粉紅色鉛芯筆所以他也無法再從記憶裡連結起。而且她會掩耳盜鈴似的摳鼻子。愚魯憨厚的他仍舊坐在課室的角落,他和她就日漸疏遠。日子又再次復行舊日的軌跡。於他的一生的這個段落他首次嘗到失去的滋味。但那時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會在他生命裡纏繞。他為此在夜裡哭過。淚珠滲滿枕頭。他把那根鉛芯筆收藏好將回憶埋藏到泥土裡。不欲再想而以後就用回鉛筆了,免得呆望空枝憶舊桃。

那年,他才八歲。才三年級。

M

Saturday, June 09, 2007

平行路後那年代

我從沒否認平行路的存在純屬偶然。最初聽到藍奕邦盲年自己就想用文字繪畫一點景色,然後因著一點時間和人物的錯置故事就漸漸成長。從沒有完整地建構晴朗二人的行程我只是放手讓他們緩緩觸碰自己的路途。他們的邂逅他們的重逢緣於時間的錯配;而人物性格的錯配則早早預定兩人的結局。走在平行路上的他們沒錯是這麼近但事實上他們卻始終未嘗走在一起,他們之間的隙縫早早便存在直至他們牽手他們接吻他們各走各路仍然隔在兩人之間只是他們並不察覺。他們眼睛所欣賞的風景縱然相近不過兩人所抱的價值觀卻有著基本的落差。外在的相襯不過能在起初掩飾此距離,時間的磨蝕使他們逐漸發現此日益明顯的事實。他們會繼續沿著平行路的兩端愴然前走他們也許還會遇上各自以為絕配的伴侶,然後他們也許會再分開再尋覓一些更適合的,直至最後走得累了才能驚訝自己終究敵不過時間最後放手。你以為你現在擁著的那一個將會同偕白首嗎還是依舊欺哄自己未來的事遲些兒再去想呢。或許我們過了好一段日子後會屈服,無需再強求反正勉為其難也仍然找不到在小說電影裡有過匆匆一瞥的那一位。平行路上的伴侶固然可以勉強走在一起而當然絕配的兩人也不一定會終成眷屬莫非你誤會這是童話世界。你或許會跟那個人多番擦身而過他可能是你的鄰居鄰班同學好朋友的女朋友同事的丈夫不過你無需嗟嘆命運玩弄反正你根本無從驗證。

你相信緣份相信一見鍾情嗎我一向認為一見鍾情僅是因著對美感對某種特定氣質的追求從而產生曖昧難懂的感覺,反而二見三見鍾情則是對所謂緣份的肯定以及憧憬。只不過我們無從弄懂何謂緣份。我們只會以為自己與漂亮女孩與黝黑俊男之間存著緣份但其實自己早已建起了一道高高的濾牆:對不合眼緣氣質不合的對象視而不見。我們偏好欺哄自己;我們偏好相信自己。也許是受小說電影所蒙蔽吧。

我喜歡交錯。無論這個幻想和現實縱橫交錯的空間,還是時間人物地點的交錯,我迄今仍然深信這些交錯的存在是因著某種神奇力量的存在。命運早已安排你只是負責將劇本行出來但不能改變甚麼。平行路這篇小說是由兩個空間交錯而成。你以為那時陽光明媚時大雨滂沱的空間只是他們幻想的空間或僅僅存在於夢境裡嗎其實你何妨轉個角度想想可能那個才是主境呢。而事實上也是從那空間慢慢漾開慢慢擴展。你不難猜到所以寫作的人其實也不過是說故事的人。差異只是究竟他們是在說誰人的故事。有好些人喜愛聽友人的故事收集他們的故事但有些像我的只會病態像露體狂般暴露自己的真相而從中夾雜聯想和虛設,我只是盡量讓他們不留痕跡。我記得王貽興說過他寫作也許只是因為寂寞因為欺騙。現在再想其實我也不過如此。我寫作其中一個原因肯定是由於孤獨由於寂寞。寫作怎樣說也算是一種暗啞灰敗的行為即使那些擅寫絢爛無瑕愛情小說的作家也逃不出這種命定。我寂寞所以我寫;我寫所以我孤獨,多有趣的一種重覆循環不過我己深陷其中。平行路沒有盡頭所以我還會繼續走下去繼續欣賞兩旁的風光,終有一天我會走到那年代。

即時重溫:http://kennymysky.blogspot.com/2006/10/blog-post_19.html

Friday, June 01, 2007

載浮載沉

這樣的天氣,很難不讓人萌生游泳的念頭。我拭去頸項的汗珠就下定決心要到泳池乘涼。縱然我為挑戰自己為留下回憶曾參加水運會,但我始終不算是愛游泳的人。只會在天氣熾熱陽光刺眼的日子才會有興致做這件事。我偏愛獨個兒游泳也許是由於我嚮往寧靜平和的環境。甫跳進水裡我就一股腦兒游了好幾個池,沒有任何熱身動作也沒有後顧。剛好耀眼陽光也在水面漾開來,開成一面凹凸不平的鏡子。我一邊游一邊享受四圍環境帶來的愉悅。高高在上的救生員雕像一樣矗立在岸邊,悠閒地享受陽光又彷彿在等待誰把自己拉到水裡。遠方那幾張雪白色的長椅由小得像一點漸漸地變大變得明確清晰可見。然後我又轉身游向另一邊。水底有奇異的圖案:陽光穿透水面在底下撒成網狀的紋理,圖案在不斷變奏又似乎向著四周擴散。當我打算細心察看這些花紋時它們驀地消失只剩下虛影矇矓地流離,過了好一會又重新出現但擴散方式似乎有所不同。在我沉浸於水裡的那段時間我已目睹那花紋掠過池底那淺藍和深藍色磚瓦舖設成的星星標示,滑過一身鬆垮肥肉的婦人那慘白的小腿,橫過在岸邊穿著臃腫水袖一面氣吁吁的喘氣一面卻激烈地潑打水花的小女孩,也許最後逃到更衣室然後被封鎖在某格儲物箱,待翌日天亮才被再解放出來。我一直游。一直伴隨著我的是水從手頂滑過全身的感覺;在耳窩徘徊打轉的咕嚕咕嚕呼吸聲;浮在發亮水面的一大串小水泡;兩岸景物不斷倒帶後移的快感;皮膚被陽光灼燙而四肢無力的酸軟感;還有上水時整個身體承受著的失重感。換好衣服,走到街上讓陽光烘乾我濕透的頭髮。我嗅了嗅手背,池水氯氣味道氤氳。在此酷熱一天開展我的六月炎夏。終於六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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