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ly 24, 2007

我在大阪的日子

這已經是我兩個多月來第三次出門,從舒坦恬靜的多倫多,到酷熱但佈滿生機的台北,直至這刻我身處大阪。我可以告訴你,現在是星期日下午五時十三分,作為遊客的我好應該在大阪城堡附近蹓躂,又或者在心齋橋的商店內瘋狂購物,而不是,獨個兒坐在冰冷的酒店房間裡,在泛黃而孤寂的燈光下寫著,寫著。房間死靜得令人心寒,凝滯的空氣竟然刺耳。若然我屏住呼吸,停止書寫,不讓原子筆與紙磨擦,我就能夠聽到浴室裡水龍頭那些晶瑩水珠連綿不斷地墜落,打在浴缸的底面而產生的的塔塔的響聲,就像在漆黑裡時鐘秒針逐格跳動的那種節奏。我還依稀能夠聽到走廊裡間中傳來重覆而呆悶的關門聲,以及住客來回踱走的腳步聲。從房間的窗戶向外眺望只能碰上另一間酒店的外牆,所以我就無從得知大阪的繁華和喧鬧了。

一個小時前我從被窩中探頭出來以瞥一瞥時鐘,然後吃力地褪去壓在身上重甸甸的被單,被單彷如脫苟的蟲蛹般被遺棄在某個角落,只不過我,卻未有蛻變成蝴蝶。我仍舊不被重視不被認同。我小心翼翼地把雙腳觸地,扶著床邊,使勁地站起來,右邊膝蓋隱隱作痛但已經好多了。我穿上了看來仍然簇新的鞋,蹣跚的開門,下樓。大堂鬧哄哄,空氣夾雜著多種語言。避過聒噪的人群,躲到寧靜的一角,然後從褲袋掏出銀色的硬幣投進陌生的機器,於是我再次跟我所熟知的世界聯繫了。

在短促有限的時間裡,我緊張地閱讀眾人的消息,或許出自好奇,或許是因為百無聊賴。不知道該怎樣說,我心裡竟油然生出一種善萬物之得時的感慨。這種在我心內間有出現的感覺,可被解讀為,對於身邊朋友,又或敵人的一種欣羨,甚至嫉妒的目光,也是對於自身狀況的不安感。離開了屏幕的這刻,我仍記得紀對於自己出現於字花叢間的那種興奮,甚至乎我隱約能夠聯想到若然把文字轉化成言語,紀臉上會出現一種怎樣的神態表情;我仍然記得matt細膩而言詞藻麗的文字,猜想他應該讀了不少董啟章吧,還是不要再提董啟章了,否則我又會想起我捨不得買下的時間繁史啞瓷之光。;我仍然記得誰入了camp誰為字花做義工誰這幾天又到過書展然後留下感想,書展,彷彿已是一件年代久遠的事了,於我而言。讀到眾人的生活點滴,流落異鄉的我難免萌生一些難以言詮的掛念感覺,我就是如斯怪異的人:一時因怠倦寧願孤寂而拒人於千里之外;一時卻因思念和不捨而欲重拾舊歡。其實我很有興致去了解人們此際正在幹甚麼,尤其是在這個閃亮火熱,四處充滿著可能性的盛夏,不過就如同你們認知裡的我一樣,我不會主動去約會別人,除非我真的很想見他一面。因為若果我約別人的話其實意味著我有話要說,又或者,我應該在傾談中作主動,偏偏,你知道,我最討厭也不擅這樣。

經過這個夏天以後我們便會變得不同了,或許該說愈來愈接近從前想像中自己會變成的那個模樣,我們現在身處的圈子也許會逐漸消隱,因為我們即將跳進另一些陌生但新奇的圈子。我們會接觸一些截然不同的人,通過他們作為橋樑我們又能結識到另一些人,我們會嘗試一些從前難以想像或確認的事情,從中會嚐到挫敗的滋味,但因著過程中些微的滿足感我們還是義無反顧地跨過去。直到那刻,那個我會否已經不為現在的我所辨識,而到時我回望過去時也許也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再過一段不長的時間後我們便會意識到生命裡好些事物,諸如遺失了的人物和逝去的初戀都會一去不返無從抓住,往後日子無論我們如何竭力模彷,最初的感覺已隨時間流逝而被扭曲壓碎至最後無從稽考。就像將來步入二字頭的我們永遠無法再談十多歲青澀稚嫩的戀愛。

作出這些無知的預計其實彰顯我對未來無從掌握的未知性心存惶恐,算罷,在充滿著可能性的夏天我還是不要悲觀地把前面的道路塗抹成灰啞的顏色,至少,看完醫生的我現在右膝已經再沒有撕裂的痛楚,走路一拐一拐的程度也沒有早上那樣嚴重,同時我也許要慶幸若非因為膝蓋受創而被逼逗留凝滯的房間裡書寫我又怎會有機會在大阪這個地方,抽到時間重新整理一下心情,彷彿到了寧謐的寺廟裡靜坐,鐘一響,下山,心就澄明起來。

七月二十二日 Room 7030, Hotel New Hankyu, Os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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