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31, 2009

總結

米開朗基羅 (Michelangelo Buonarroti)用大理石雕出驚為天人的大衛像之後,迅即成為當世的爆炸話題。一次聚會,其中一位藝術贊助人仰望這座能輕易勾出觀賞者整個靈魂形象的雕像,忍不住問米開朗基羅:「請問你怎樣知道,要用這樣的方法雕大衛?」


「什麼方法?大衛一直就在石裡。」米開朗基羅也不揚一下。「我只是把不屬於大衛的部分拿掉而已。」

王貽興《夢想力》(書不怎樣好看,但這個比喻,很不錯)

若然你要成為你心裡想著的那個自己,你要成為理想中的自己,你要達成所謂的夢想,要做的,不是要建築什麼,只要把不屬於你的部分削除掉,就可以了。

剛過去的一年,我感覺到,自己正在經歷這個過程。
首半年,現在回想,其實可以說是浪費了。我專注地讀書,讀 readings,參與 discussion,尤其是關於 psycho 的課。我嘗試摸索,究竟自己適不適合在這個地方,生存。我還去某 lab 幫忙做 research,看看自己會否喜歡,讀上去。現在回想,這些,跟我都太遙遠。我並非感到抗拒,但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我就把這一些,連皮帶肉的,統統削掉。還記得年初的時候,我暗地在心裡計算,希望自己有夠高的gpa,可以夠格寫thesis。但後來,我發現,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的,我不要。不過,總沒有什麼經歷是重覆的,抱著這個信念,跨過去反正開懷。

暑假的兩個月,在我最喜歡的電台實習,是夢想成真。對於那座電台,裡面的一切,我都無比好奇。在裡面我學習了許多,要多謝同事們,以及老細們。這個未必是恁地戲劇性的轉捩點,但這段經歷,我會一直記得,我會記得在商業電台的八個星期。Dream comes true.

由九月到十二月。大學的最後一年過去了。開學的時候,為自己訂下三個目標。第一個目標是完成了,在 immedia 實習。這些日子,行動力稍稍提高了,多看看這個世界,也多看看這座城市。第二個目標仍然在籌備中,未來幾個月,我將會用盡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汗水所有的精神將之達成,我是,無路可退的。至於第三個目標,就因為發現不再重要而暫時擱置。

一點 note:
1. complit 對這一年的我影響極極極其深遠。因為比較文學的課,我接觸到好些文學作品及電影,而這些,將會文字跟電影,正在影響我的生活以及信念。
2. 寫作量繼續減退,但獲發表的多了。明報那一篇於我甚為重要。
3. 感情,繼續是空白啊。哈有意者,不妨內洽。說笑罷了。有些人在旁敲側撃問為什麼沒伴啊甚至有人邊竊笑邊問其實你是不是…弄得我連聲否認然後說,我可沒太大所謂。我比誰都更懂得,怎樣跟自己相處,怎樣以獨立個體存在。我身邊有不少重要的女生朋友,數量甚至比男生更多。這些,經已填補我的空隙了。
4. 續上。愈來愈息交以絕游。寧願跟一個相熟的朋友找個靜好的地方談天,也不願出席那些不住互相交換近況以及是非的場合。這些不相干的人,我寧願整部分去掉。所以,愈來愈自閉,有時愈來愈寡言,可以談上兩句的愈來愈少。但我就愈來愈舒暢自然。

談目標就未必太無謂。自己知道,就好。啊,除此以外希望會找到一份自己喜歡而又能糊口的工作。

最後一天

你還是否記得你,一年前,為自己立下過什麼目標。記得嗎。那個目標是達成了,抑或如你許多記憶一般石沉大海。當我想到這點的時候,就不禁覺得這種形式上的回顧展望究竟有什麼實際意義。新的事物總是令人憧憬,於是每年最後一天你總是不自覺地感到,自己一年來的生活,即將如月曆的最後一頁般,撕去就消失。然後,你就開始埋首,滿懷希望地為未來的一年打算。為何你要在這一天才懂得懷念那個經已錯失的那一個呢。為何你要到這天才記起原來自己早已忘卻那個對別人或是自己許下的承諾。為何你非要到這天才跟自己說過去的經已不會再出現遠去的一切只會更加遙遠。倒數十聲以後,煙花在天空中綻開,你跟身邊的人面紅耳赤地摟作一團然後四目交投說句新年快樂。然後,當斑駁的煙花開始繁催地爆開盛放一如荼靡盛開的末世景況,你仰首定睛觀看,心裡就開始發抖,巴望那些煙花永遠不要停下。惜事與願遺。夜裡的天空在高潮後又回復平靜。人群的喧鬧逐漸靜止,變成耳語討論如何回家的吵雜。你順著人潮流動,跟同伴於地鐵站分別過後,獨個兒坐在冷冰冰的長椅上。這個時候你開始忘記剛才煙花綻放的聲音溫度以至姿態,你開始忘記你跟同伴倒數時的興奮語氣。你開始忘記在數到一那一瞬你在心裡跟自己暗暗的許了一個怎樣的願望。你開始忘記之前一年所發生過的種種。或者這一切,都不重要。車門隨頻催的響聲逢的一聲關上。你透過那略帶混濁油跡的玻璃窗,凝視外面懸掛的廣告牌,一個又一個往後倒退,直至最後,只剩下一片黑暗。

後來,你發現,到最後,這個世界,仍然如此。

Saturday, December 26, 2009

回到地面

好。我決定由這篇開始不再躲在那個迴旋處團團轉卻怎樣也不走出去。開始回到地面。拭目以待好了。

Friday, December 25, 2009

順寧道街坊 被逼遷的前夕



  順寧道在哪?從深水埗那邊囂鬧的街道一直往前走,由營盤街往左拐便是。街如其名一樣順和寧謐,跟一路走來那些油煙混雜的路構成強烈反差。沿著行 人路走,兩旁大都是早已閉上鐵閘的修理汽車工場,偶爾有一兩家舊式理髮店摻雜其中。會瞥見上了年紀的理髮師,一邊替座椅上坐立不安的孩子剪髮,一邊跟坐在 旁邊,打扮隨意而該是孩子母親的婦人談笑拌嘴。大約是橫越了一兩個街口吧,街上開始多了燈光,以及炊煙。幾家食肆裡面都坐滿了圍成一檯的食客,邊吃飯邊瞟 著牆角閃動的電視螢幕。再走兩步,我終於看見了順寧道的街坊們。他們早已在行人路上架好了摺枱、擺好了圓凳。桌上放著兩個爐,爐邊則是一袋袋食物。

  十二月二十日,十數個順寧道的街坊就是這樣的,在行人路上一同打邊爐,使原來頗為靜寂的街道熱鬧起來。他們聚在一起,為的是做冬,做他們作為順 寧道街坊的也許最後一個冬。他們一邊把魚蛋把蔬菜倒進那熱騰騰的鍋中,一邊圍成一個又一個的圈子,交換著近況。不一會兒,原來不怎麼寬敞的行人路變得更為 狹隘,因為,有許多人都到場為街坊們打打氣。他們有的是來自其他地區的街坊,比如是大角咀、深水埗、中環、灣仔、觀塘等,從前也受過市區重建以及市區重建 局的苦頭,特地遠道到順寧道跟街坊們分享經驗。另外有些是二十出頭的學生,關注城市發展的八十後學生。還有許多來自不同團體的有心人,都齊集這裡,肩擦肩 的在打邊爐,同時跟街坊們了解情況,互相學習。最後,這個平凡而老舊的地方,竟然聚集了四五十人。那是一個溫暖的晚上。

  為什麼要跟街坊們打氣?順寧道重建區的街坊都受到好些不公平的對待。市建局本年6月26日刊憲宣佈於順寧道進行重建項目,並進行凍結人口調查。 該項目涉及182人,其中租戶佔67人。由於現時市建局公佈項目並凍結人口後,最少要兩個月才會交發展局確認是否實行重建,並開始收購事宜,所以於公佈項 目至落實收購期間租戶開始被業主大幅提高租金,甚至終止租約及被逼遷離。有些租戶倖免於難,沒被業主迫走或加租,但其他的租戶,有些已經搬走,也有些不肯 搬離,因而被業主告上法庭。市建局卻沒認真處理這些已接受人口登記,但在正式落實收購前被逼遷的租戶的安置以及補償安排(詳情請看舊區更新電視—順寧道台)。街坊們慍怒之餘,亦甚為無奈。

  惠凡正是其中一個正被勸遷離的街坊。她說,她的業主這陣子不斷向她施加壓力,用女兒即將回來居住這樣的理由嘗試勸她遷離,而這固然只是個藉口罷 了。真正使業主紛紛向租戶們迫遷的原因是,業主們都認為,這樣的話他們會獲得市建局更多的補償,又或者該這樣說,他們打算併吞屬於租戶的那一份重建補償。 惠凡說到這裡的時候顯得頗為悵惘。她跟兒子住在一起,平日自己要上班,兒子要上學,根本不可以遷離。若然要遷走的話,她就必須辭去現在的工作去打點張羅一 切。她說,別的家庭也許還可以搬遷啊,可是她跟兒子這種環境,有什麼辦法呢。更何況,遷往哪兒也是個大問題。兒子就在對面街的基愛小學讀書,惠凡自己也是 在附近的社區工作。住在順寧道租金相宜之餘,也方便母子倆上班上學。可是一旦遷出,該往哪兒搬呢。總不成要往新界走吧,到時恐怕連兒子也要轉校了,而且, 要重新適應一個社區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一回事。

  話到這裡,另一個順寧道的街坊也插話進來,一起訴苦水了。她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同樣正在被迫遷,來回法庭經已幾次。她跟三個孩子一同住,就算要 搬遷,物色單位也已經甚為頭痛,抱住一個拖著另一個去睇樓,很不方便。說著說著,這位母親的眼眶就有點淚光。她說,受了太多委屈,太多不快,還是別再提 了。我望一望她的三個孩子,還是相當年幼,跑跑跳跳樂不可支。我還記得,上次街坊們殺上市建局總部示威時,她也在場,揹著一個孩子,留在後面。像她跟惠凡 的故事,在順寧道裡並不鮮見,在這座城市的其他舊區重建區,更是隨處上演。沒錯她們是終有一天總要搬走,可是這樣被業主迫遷又合理合法嗎?市建局這樣默許 業主用諸般方法或藉口逼走租戶,且對低收入租戶的苦況視若無睹,是什麼道理!

  另一個街坊陳生是這次做冬飯的大廚,他熬製了個火鍋的湯底,又買了許多食物,為的就是,讓街坊們都聚集起來,傾談也好,聯誼也好,都不錯。陳生 邊把紅酒倒進膠杯邊說,趁這個時候,大伙兒相聚一起過冬,及時行樂好了。過些日子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或許又有誰被強行迫遷,又有誰在這條街道上消 失。所以你特別珍惜這一刻。一群原本並不相識的街坊,因著共同敵人的存在,都開始相識,聯合起來,守望相助,在這個社會氣候下,著實難得。街坊都不是甚麼 顯赫的人,生活都,艱苦。大家都要趕生計,但遇到不公平事,都沒什麼好計較了。更難得的是,好些之前被迫遷的租客都特地回來,支持那些即將被逼走的苦主。 或許他們都已經不再住在這個區了,但那份情誼,那份關心,卻沒有因而被割斷。無論發生什麼事,跟這班街坊相識相熟,經已很難得,陳生這樣說。語畢,他又把 之前被迫遷的李生的小女兒高高抱起,就像抱著的是他的女兒一般。

  飲飽食醉以後,到場支持的團體或有心人都逐一接過咪高峰,或跟順寧道的街坊分享他們之前跟市建局周旋的經驗,或著急地替他們打氣。街坊中的姚生 跟姚太,也是被地產業主告到要被強迫收樓的租客,卻決定怎樣也不搬離,直至最後一刻,作為抵抗市區重建局有法不依、劫貧濟富的最後抗爭。他們所要求的,是 市建局的公平對待,是市建局對早已登記的租戶的應得的合理賠償,以及原區安置。他們都顯來憂心忡忡,因為他們從來,沒有這樣的經驗。姚生說,即使執達吏上 門清場,他還是會留守至最後,直至被抬走。散去的時候許多人都走過去,拍拍姚太的肩頭,希望使看來有點惶恐的她安定下來。然而這其實並不足夠,他們需要 的,不單是那天一起打邊爐那幾十人的支持鼓勵,不單是順寧道一班街坊們的守望相助,而是你的支持。

  縱然順寧道不是怎樣美麗的一個地方,它沒有菜園村的絢麗風景,也沒有利東街的本土特色,但它同樣泛滿溫厚的人情。順寧道雖然只是一條佈滿修車店的街道,但它同樣是這班街坊的家園。這班街坊們需要你的支持,尤其是即將被逼走的街坊。十二月三十日(星期三)早上九時,執達吏就會上樓清場,街坊打算留守到底,跟市建局抗爭下去。希望你當日可以早點起床,又或請半日假,來為手無寸鐵的他們,打打氣!

見於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05474

月台

是這樣的,幾個星期前,突然心血來潮把一些未曾公開發表的舊文章都投了出去,其中我好喜愛的一篇,投了去月台。我向來沒有讀月台的習慣,因為之前覺得,裡面太多詩,而新詩的曖昧與虛幻正正是我最無法忍受的。直至上一期,不知怎地卻買下,在火車車廂揭掠細讀,卻喜歡。相較字花上那種艱澀詭譎的文字,月台的比較易讀,用字如是,題材如是。於是我放心地讓我的稿投奔月台。過了好些日子仍然杳無音訊,我以為文章又被擱在一旁了。但在書店遲遲未看見新一期月台的影蹤卻讓我有種莫名的不祥預感。

然後,這天我如常地混在異常地擁擠的旺角街頭,一個箭步登上序言,終於瞥見新一期月台。黑色的封面,主題是公園,點題作則是潘國靈所寫,墓園作為公園的一種。連忙買下,揣在懷裡就離去。我揭揭最後那頁,沒看見關於投稿需知那一欄,卻發現大剌剌,綠色的四個大字「多謝各位」,還有這一句:

「一直支持《月台》,這是獲藝術發展局資助的最後一期,如果你有某期錯過了,歡迎到以下網頁補購,並繼續支持本地文學創作。」

我怔住了。又一本文學/化雜誌無法在這座短視單一的城市生存。還有什麼好說呢。這個地方的雜誌,不是供八卦娛樂之用,就是鼓吹不同形式的消費,兩者之外的卻都幾乎在掙扎求存。有些人總愛說,其實香港也不怎樣文化沙漠啊,還有些非主流雜誌正在生存,比如是字花、月台、文化現場等等。呼。後兩者都經已或即將從我們的目光範圍消失,了。

Monday, December 21, 2009

若然在這個時刻默想愛情及其相關的種種

當一件事情即將臨近其完結的時候,你自然會憶起其開始之時。當一段愛情即將臨近消弭之時,你也無法遏抑自己從腦海釣起甜蜜相識片段的衝動。什麼時候我們會想起愛情呢,又或者更準確的說,什麼時候我們會對愛情這個含糊而抽象的概念產生興趣呢。或許你仍然愣愣的留在原地默然等待愛情的來臨,也於是在此之前你不住嘗試想像推敲它該會以怎樣的一個形態出現,又會在一個怎樣的時刻冒出來;或許你剛不慎把那稱為愛情的包裹丟掉又或甚至被玫瑰的幼刺不慎刺傷,於是你獨個兒瑟縮於剝落的牆角旁回想那個包裹原先裹住的禮物,又會盤膝坐在被褥上面邊舔久未復原的傷疤邊嘗試將這段記憶淡忘甚至狠狠刪掉。這個時候你想起的正正是愛情兩個字。只能扙賴想像去塑造愛情虛影的你在等待的過程中逐漸遺失耐性,你開始懷疑是否若果自己繼續著跡地等待愛情降臨的話它就會彷彿被你身上散發那種莫名的氣息嚇跑一般,因此你就學像別人口中所說那樣隨遇而安縱然你心底就曉得這不過壓根兒是自己欺哄自己的技倆。你掛上順其自然的牌子的起初還可以安然自若地跟別人說畢竟最美好的風光只會在後頭。你眼前是一個又一個陡峻的山坡。每次踏足上坡的路你就會跟自己說只要一股作氣地直奔上去也許就會我所渴求的那些,包括愛情。故此你每次奔跑上總不自覺地往四周張望試圖去尋找愛情是否存在但每次都只是落空而回。如是者你跑上又滑下了好幾回,好幾次你都察覺到愛情虛無地存在然而你總無法從此得到滿足。你以為若然她真的出現的話必然以最堅實的形態露面而不是路上瞥見的那些,你沒法感到滿足的那些。你跟這些虛影擦身掠過然後相忘。在你們交換一記曖昧眼神的一瞬你都不會為那記目光之逝亡感到婉惜,只因為最美好的依舊在後頭。如是者你攀過一個又一個險要的山頭。你將這險要的旅程視為對自我的修行以及鍛鍊。每次跨越一個山坡你總是感到自己的身量正在逐漸長成羽翼漸豐,走起路來越加自信。昂首闊步等待下一段上坡路,以及在下一段路會遇上的路人。你,繼續爬,繼續攀。繼續跑,繼續奔。繼續等待,繼續放棄。跑了好些年月,你經已無懼於上斜下坡的路也不再氣喘如牛。這個時候你才驚覺前面經已再沒有山坡讓你攀越。已經再沒有路可以走下去了。在這個終結之時,你開始尋索追溯你一路走來的過程,以及那些跟你有過一面之緣的旅人。那個時候,你卒之發現,所謂愛情的存在。可是你怎樣也無法再拾回這些早已化成一縷輕煙的虛影。這些煙霏早早隨輕拂著衣袖的微風,飄浮到其他更遠更廣闊的山道之上。你再也按捺不住。恨恨地把自己摔在地上。沙霧揚起,好不燦爛。

類近的場面以不同的形式於不同的時間不停重現。

Sunday, December 20, 2009

轉捩

穿下橙色羽絨背心的你,在黑夜跟舊樓襯墊下顯得更為鮮明。有時你會把穿粉紅衣服的小女孩高高舉起,有時你跟其他街坊攀談,有時你會豪情壯語。你說,這個場面,讓你很感動。也難怪,幾十人,在街道上一間空置良久的舖子外面被火鍋的蒸氣所籠罩。這些人,有些是現住在順寧道各幢樓的街坊,有些是經已被迫遷的舊街坊,有些是其他舊區也受過類近遭遇的同路人,也有些好像沒任何關係但仍然到來支持的年輕人。你邊把紅酒倒進膠杯邊說,趁這個時候,大伙兒相聚一起過冬,及時行樂好了。過些日子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或許又有誰被強行迫遷,又有誰在這條街道上消失。所以你特別珍惜這一刻。一群原本並不相識的街坊,因著共同敵人的存在,都開始相識,聯合起來,守望相助,在這個社會氣候下,著實難得。街坊都不是甚麼顯赫的人,生活都,艱苦。大家都要趕生計,但遇到不公平事,都沒什麼好計較了。你這天熬製了個火鍋的湯底,又買了許多食物,為的就是,讓街坊們都聚集起來,傾談也好,聯誼也好,都不錯。你說自己幾乎是最近一個搬進來的人,在這裡只住了短短八個月,但這段卻是你最快樂的日子。去年金融海嘯以後,你因為深水埗的租金比較便宜,就搬到這兒,重新開始。怎料卻遇上市建局要重建。凍結了戶籍以後,當局卻遲遲沒有公佈何時會落實重建,累得那些租客紛紛被業主逼遷至無家可歸。你的業主雖然沒這樣鐵石心腸,甚至還主動請你留下來,可是你卻總是覺得要為街坊們做點什麼。於是你開始跟維怡與May姐他們組織行動抗爭到底。你的朋友都勸告,別幹這些事了,反正你沒遭牽連,倒不如專注自己的份內事,就好。你怎也不從。以前你只是會輕率地用嘴巴議論時事,現在卻竟然參與並組織行動,連你自己,也始料不及。你堅定地說,這一年,著實是自己的轉捩點,認識了這麼多的街坊朋友,也開始懂得為自己為別人爭取什麼。當中或許會遇到失意挫敗,然而這一切以後看來,都值得。從你堅定而閃亮的眼神,我曉得了這個地區、這段抗爭於你的意義。也許你搬進來的一剎那腦裡在想的是自己如何失意,但原來這段竟可能是你一生中最值得一書的經歷。我不禁想起一段說話:

人總有不順利的時候,或有疲倦的時候,在那時候…就把它當成是神賜給我們的休假,不避免勉強衝刺,不必緊張,不必努力加油,一切順其自然。當悠長的假期過後,就會是機會的來臨,人生的轉變。(Long Vacation)

陳生,請你努力堅持下去。即使荼靡盛開。

開到荼蘼花事了



委靡了好幾天。天色終日昏暗,我終日獨守空房,或揭揭書頁,或乾脆躺在床上跟厚厚的棉被纏綿。冬天的氣息讓人窒息但卻沉溺其中。深深吸一口,然後彷彿夾著亮閃的煙頭般吃力地被鬱悶都呼出來。然後目睹那股悶氣在空氣中漂浮漾開。直至整間房間都經已泛滿這樣暗灰色的氛圍,呼和吸都幾乎失去了分別。於是我就如癮君子般使勁地抽搐著身子。如癮君子一樣我固然會有離開房間的念頭然而身軀卻如鉛塊般重甸甸至無禱動彈。這是一種,半生不死的狀態。我嘗試模仿那些火災受難者般用被單裹住身子,緩緩地滾動離開卻感到沉重的昏眩感因而無法持續。後來我試圖像爬行動物般以雙臂划船般拉動那癱軟的身軀,但兩臂卻因而更為疲憊得癱瘓。我用手攙扶床角撐直身子,爾後沿床邊攀到窗沿。把窗戶盡數推開。鮮活的寒風彷若利刃般直刺過來豈料我卻因此稍稍回過神來。站直身子把笨重的木門微微推開。微微生鏽的門栓發出刺耳的叫聲。我換過衣服,沒有想過什麼就出發。緩慢地踏過空曠的路,穿過沒人駐紮的公園,再經過幾家只剩下老闆在打呵欠的店子,就登上巴士,而頭也不回。下層車廂有好幾個長相近乎相同的老婦,用作為手杖的傘子勾著或白或紅的背心膠袋,各自張開雙腿盤踞雙人的座椅。於是拾級攀到上層,卻是空無一人,除了盡頭那對穿整齊校服而正培養情緒的情侶。隨意找個位子坐下。兩個螢幕都如漆黑的黑洞般杳無回音,如此甚好。閉上雙眼。前駛有時。停頓有時。掙開雙眼以後,按動響鐘,下車。

然後我又,回到那個地方了。那種熟悉的空氣味道,泛滿整條街道。途人略帶閃縮的目光,看來倒是異常曖昧。再一次,沿著那些路,把那個小小的區域走遍了一次。風光依舊,景物依舊。只有那些花牌上的名字,天天在變。至於其他,比如擱在一旁的暗藍靈車,疊成一排的棺木,插好一半的花圈,整齊陳列的壽衣,精緻細膩的紙品,還有我待過短短時間的花店,都沒變分毫。

戴眼鏡的阿姐仍然是帶著微笑在樓梯底端把菊花插在竹片上。看來頗為睿哲的老闆仍然在全神貫注地插西洋花牌。滿口牢騷的阿姐仍然用肩膀托起那沉重的花籃往殯儀館邁步。束馬尾的名姐還是跟旁邊的嬸嬸在拌嘴談笑。只有,那輓聯上的名字,天天變更。

離開以後,我又彷彿重新得到了莫名的力氣,昂首闊步,繼續,向前走。

Friday, November 27, 2009

可能性

那個我曾經甚為崇拜的作家曾經說過,可能性,以及必然性,於他來說至關重要。許是受他的影響吧,可能性這三個字經已跟我心裡的血管緊緊地纏綑在一起,一如在客廳組合櫃跟牆壁之間那道狹縫蔓延叢生的電線,一樣的錯綜複雜,一樣的脆弱不堪,脆弱得牽一髮動全身。一旦我的潛意識察覺可能性正在不斷萎縮,甚至,被崩解成碎片散失的話,我的身軀就會無可避免地被寒冰般的手術刀剖開,暴露於混沌的空氣之中,被目光以及話語侵襲磨蝕。

我站在這兒。我所指的這兒,是時間主軸上的某一刻度,而非實質上或地域上的一個位置,縱然你也可以時間軸上的一點同樣也可以被比喻幻化成真實世界的一幕圖景。若然這般的話你大概可以想像,我腳踏著的土地,正正是旺角行人專用區的某個十字街頭。假如要更精確地用座標表出那位置的話,那就該是西洋菜南街跟奶路臣街交界的中心點。為何不可以潮流特區前面又甚至荷李活商業中心門外的那一吋土地呢。無他的。如此的想像是主觀而無法被質疑的,正如你不能對旁人心裡感受作出任何疑問一般。我站在那個十字路口。路人從四方八面湧來,一如摩西把神杖再次撃打地面然後被分隔的紅海海水再次回復原狀的情景。而我則若有所失地站在原地,任憑各種臉孔在各個方向穿梭晃掠橫衝直撞。如果在我身前擺放著一部攝錄機的話那個畫面會跟好些電影裡出現的經典場面不相伯仲,請原諒我是恁地自戀,自戀得要化身另一個視點來聚焦於本體身上。

Sunday, November 15, 2009

可否別再升呢


升呢兩字,隨處可見,隨時可聞,然而真正了解其意思、來源的人又有多少。我在大學讀書,這陣子發現連教授們為博學生一笑(或一醒),也愛在課堂夾雜一兩句潮語,如願引來哄堂大笑後通常添上一句﹕「沒法子不說啊,你們這些年輕人現在都愛說這些。」這個時候我跟坐在旁邊的幾個同學都會相視而笑,請問,我們何曾說過你們口中的這些潮語呢。

若要追溯升呢兩字的來源,大概跟電腦遊戲,特別是角色扮演(RPG)遊戲的興起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那時大約是十年前,當好些人在思疑有否千年蟲的殺蟲劑出售時,我們一群小學生開始迷上Gameboy的寵物小精靈遊戲,大家各自為自己的寵物鍛鍊修行,希望牠們盡快提升等級,盡快進化。就在此時,許是我們這些人懶的緣故吧,開始用「呢」去代替Level,因為問「你升 到幾多呢?」比起問「你升到幾多level?」或「你升到幾多級?」順口得多,也應該在此時,升呢兩字就成了我們這一群當時還是小學生的人的一種集體記認,一種共同語言。

升上中學,沒怎樣再玩Gameboy,卻開始沉迷玩網絡遊戲(Online Game,表表者如龍族、仙劍奇俠傳)。同樣地這些遊戲同樣屬RPG的模式,我們要不斷跟別人切磋修練,提升等級,變得更強。於是乎,「升呢」兩個字繼續 成為我們一群終日放學買點數卡,然後趕回家打機的人的潮語。不,我們當時又怎會有潮語這個概念呢?我們不過覺得這樣說會比較方便,比較易於溝通,僅此而已。

如是者又過了好幾年,經歷SARS 延,目睹董伯伯下台以後,我們成長了,沒怎樣再碰過電腦遊戲,開始專注讀書,磨練考試技巧,越過會考後又歷過高考,「升呢」兩字跟我們漸行漸遠。我們甚至不曉得究竟這兩個字是否仍然存在,究竟現在沉迷打機的初中生還會否用「升呢」兩字,抑或是用其餘更新穎更順口的詞彙取而代之呢?

卒之,到近年,我再一次遇 見「升呢」兩字,這不是匆匆的重遇相見,而是氾濫式的「撞口撞面」。陸永開騷用「升呢」入題,月餅廣告勸我們送禮要「升呢」,連關心英語文法的特首也用 「升呢」來指出香港經濟不可停滯不前。一瞬之間全城「升呢」,大家都齊聲說,「升呢」是潮語,是這一輩年輕人愛用的語言,甚至我之前在某傳媒機構實習,上司也要求同事們,多用潮語(她卻舉不出除「升呢」外還有什麼潮語),用以表現我們年輕的形象,爭取年輕一輩的認同。而我,作為這年輕一輩的其中一點,卻總無法從這些大人口中的「升呢」得到任何,哪怕只有一點的認同感。你們說得沒錯,「升呢」是潮語,但僅僅是因為你們將之反覆使用的緣故,它才成為潮流,而不是我們這些人愛掛在口邊的詞語。對於我來說,「升呢」兩個字早已被定格於數年前當我還酷愛玩電腦遊戲的那個時空。同時它只能夠單單存活於那個時空,那個「升呢」只有單純意思的時空。一旦它(不知是誰的鬼主意)忽爾被提取至另一個時空,於我們這些「年輕一輩」來說,它就無異於一種失去意義的符號 (sign),無異於失去歷史的歷史遺址 (monument) 了。

我們不會介意你們繼續用潮語(即使「升呢」如何頻繁地出現在視線周圍),也不介意你們亂用甚至錯用潮語(大家已經快患上一種「死都要塞潮語入去」的 失心瘋了),但當你們用「升呢」並其他所謂的潮語時,可否別跟我們說,這是你們的語言,我為迎合你們,為博取你們認同,所以運用你們的語言。甚至一邊高呼 潮語無聊,不合語法,一邊繼續暗地用潮語來顯示自己還未脫節。請記住,我們當初使用這些潮語時,不過是為了方便一小眾人的溝通,只是你們將之「發揚光大」,將潮語不斷以不同方式,於不同的場景中再現。是你們用潮語代替正式文字,明明可以說「希望香港經濟可更進一步」,卻偏偏要故作新潮地說「香港經濟要升呢」,既然連公式的發言也要加上潮語來嘩眾取寵,如此你們就請別怪責用潮語取代書面語作文,用火星文代替地球語言的新一代了。

於我們來說,潮語從來都不存在。你們用潮語,所以潮語是屬於你們的。

刊於二零零九年十一月十五日
明報星期日生活 00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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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雲黃碧雲袁兆昌俞若玫洛楓潘國靈葉輝也斯回覆:

(一)

佩芬﹕
該文章說的,是一般社會語言學常見的現象了,次文化的語言被主流吸收及奪取,次文化集團便失去語言主權。至於上流社會講潮語,是假親民 (condesending),也是上流階級的文化沉淪。文章說出了青年人現象和憤慨,但分析得不透徹。不過,這樣失敗的學校教育下,你想他們怎樣?

至於正規文字會否消失?假若消失便好了!天下太平了。真相是,正規文字不會消失,而是掌握在精英手上,有如以前的社會,少數人識字,控制思想和權 力,大部分人文盲。我在《執正中文》講過,現代學校的語文教育,是製造「識字文盲」,不看書,不讀報,厭惡文字和深度思想,製造一批奴隸。人類社會從未進 步過,識字的,始終是少數文化貴族。

陳雲

(二)

升Le(vel)發「L」音,「升呢」是錯譯,應為「升哩」。

明報忠實讀者

(編按﹕你的傳真都收到,謝謝你的意見)

(三)

黎小姐,
大家使用文字的層次與層面都不同,沒有好溝通的呵。

文字會不會消失?世界會不會終結?有沒有上帝?人活著為什麼會覺得痛苦?生活需要有價值嗎?信念,自由,愛?

我們為什麼會問問題,我們以什麼來問和答,有關人的存在?

聖約翰的話﹕「太初有道。」這是中文的翻譯。Or: 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

「Word」變成了「道」,就這樣回答了問題。

黃碧雲

(四)

文字仍會是主要的溝通工具,不會消失的,頂多是產生出另一套的「文字」(形音義和文法都會受到互聯網文化的影響而改變吧!)

然而,電子書的浪潮好像愈捲愈大了,看來是無可避免的了。我慶幸家裏有個書櫃,書櫃裏仍放著很多圖書。不知道是否我是個舊派的人,我覺得不太可行, 也不想它成氣候。我們這行終日對著電腦工作,現在眼睛都有毛病,真不敢想像終用看電子書的年輕人,他們的眼睛會受到多少的傷害?

出版社編輯CW

(五)

有火,有火。難得難得!!

就是了,語言都求方便溝通,年輕人還是要用文字表達;想表達就得靠文字。上周日出席一作家講座,有學生問席上作家會不會怕詞窮。我有份作答,說,覺得窮就要讓自己富起來。書,還是要多讀。

年輕人並不是不讀文字,只是沒人告訴他們,文字的歷史,文字的好。

電子紙這東西應要多待幾年才行,教科書的所謂電子書講求教學互動,看來不是單純脫離印本而已,那是陳維安未做到的電子書目標,現階段他只作安撫書貴的假動作。

《字花》編輯袁兆昌

(六)

嘩嘩,有趣有趣,我對作者把口語看成不動產一樣的死物,不考慮動態的背景及使用不甚認同,但當中對成人追捧潮語最終解釋權,十分同意,當然,中間可以有更複雜的東西,如補習天王的借用是另一回事了,但此學生,正反映一股年輕人對成年人的反挫,如妳上周日的頭條所說,真是很有革命將來的味道……哈哈。

俞若玫

(七)

文章充滿情緒意氣,有一種年輕人的權威,是現今後生仔的形態。當中描寫的一些現象,我不認為是如此。年輕人真是有一套潮語,不是「升呢」,最多講反而是「爆」。早前我訪問黎翠珍教授都說,年輕人不讀經典不懂表達自己,只會講一件事「好正」、「有feel」,什麼好正?他不是無法感知,但就沒有語言表達能力。

我教學生一定要看報紙,讀網並不足夠,我們研究媒體,報紙的版面語言可見一個城市的生活,五、六十年代的左、右派報紙,新聞頭條前後左右放什麼段落,都有意思,又例如現在報紙的新聞寫到像廣告,旁邊又放個廣告這些,在網上你搜尋出來的東西,都是斷裂的,上述的都看不到,所以我時常剪報給學生看。但今天的學生真的不看報紙,我統計過,學生獲取新聞資訊第一位是上網,第二位是六點半晚間電視新聞,第三位才是報紙。如果是Undergrad,則連電視新 聞都不看。我叫一天用一小時上網的舉手,無人,兩小時三小時,都無,正奇怪,問到四至六小時才開始有幾個人舉手,之後愈來愈多,最多一天上網十二小時,凌晨三點才睡!我問他,上網做什麼,他說,在hea(?!)。

年輕人今天也不去圖書館了,什麼都在網上找,做功課就cut and paste。可是,網上有些東西真的沒有,例如研究李翰祥,你去找舊報紙,看當年的電影廣告,跟你在網上鍵入「李翰祥」會跑出來的東西,根本是兩回事,但做研究的同學都不想去看舊報紙。

但真會十年後就沒有報紙嗎?沒有報紙,可能是另一種生活形態,也有人在問書本會不會消失,但我比較樂觀,我認為網絡與印刷 媒體兩者會並存。不錯,現在查四書五經有網絡方便很多,我寫電郵也寫火星文,但寫求職信則不會,與另一地區的人溝通也不會;真正做研究也不能靠電子版,人類文化歷史承傳,仍需要文字。

而且,我信科技發展到極端時可能會發生一些事,令人返回基本。

洛楓

(八)

同學把潮語放回他經驗過的生活脈絡,指出後來的成人怎樣隨意挪用以獲取表面認同,頗有意思。

雖然文字的確會脫離原有脈絡而自我轉化(這轉化機制有時頗堪玩味)。

不說「升呢」,我們現在用的「磅水」、「箍煲」(不是「潮語」,應是「俚語」吧),也完全脫離原有脈絡呢(曾幾何時來自民間生活)。

至於說到文字的消失,我想不至於完全消失吧,你想還有年輕人投稿呢,而且文字不僅存活於報章、書籍中,其他媒體如電影、歌曲也有,不過文字愈來愈弱勢,或是不可逆轉吧。

由是想到昆德拉一語﹕「想像著文學的終結﹕一點一點地,無人察覺,字母漸漸縮小,直到完全看不見。」

潘國靈

(九)

唉,無言。

葉輝

(十)

佩芬:

我覺得張亞果同學其實寫得很好,把他的看法表達得很透徹。同時也清楚地指出一個現象,就是現在有些人說一兩句潮語、提一兩句流行話題來顯示自己還未脫節,其實是一種表面的、迂尊降貴的態度,未見得對文化現象很關心,也未必真能跟年輕人溝通。你說我對文字執著,其實不如說我對溝通的問題很沉迷。不是說那種文字對那種文字不對、那種文字美那種不美、那種高那種低,而是看人們怎樣使用語文,其實表達了也建構了他們是怎樣的人。若說文字會消失,我的問題是﹕ 那麼人們將會如何溝通?溝通得更好或更壞、更全面或更破碎?

祝好!
也斯

Tuesday, October 27, 2009

伊紹拉城 Isaura

在卡爾維諾記述作為說故事者(Storyteller)的馬可孛羅跟忽別烈的對話當中曾經提及無數形態各異的城市。比如伊紹拉城(Isaura)。千井之城伊紹拉建立於很深的地下湖之上,又或之中,視乎你如何定義城的構成。那陷於水面以下的城往往被忽略,彷彿只有水面以上的城才可稱為城,卻將兩者於湖面連接緊扣的一道線視若無睹。然後作為聽眾的你插科打諢說究竟什麼是城市,那可被視為基柱又或者負累,終年不見天日的底座又是不是城市。我只能輕聲跟你說,若果將城市單單定義為由天橋燈柱高樓馬路等部分構成的空間就未免過於狹隘齷齪了。沉積於底端的更多不為人知但也許更為重要的價值觀以及意義,被那甚為奪目的建築奪去旁人的目光,只好屈服繼續埋藏泥土之下。你又開始插嘴。什麼是上面。什麼是下面。那我來問你,什麼是壓抑,什麼是承托。假若你還未能完全理解的話,我就會用比喻去解釋。你可以把伊紹拉城當成人,那沉沒於湖底的,就是他的過去。我們也許都不應該恥笑一個人的過去,因為過去只是成就現在的一部分。同時身處現在的時空的你假如要批評甚至否定別人的過去又是否過於不公呢。這就如同,回到過去跟回憶的關係。回憶有別於回到過去,因為回憶必然是現在的回憶。回憶只是不斷把現在這一刻和過去排列一起比對。它們並不存在可供比對的關係。所以現在的我跟從前的你跟將來的他也顯然無法以比較的形式存在。你瞪大了眼睛,點點頭並擺出一副似乎明白的樣子。為了說服我你經已明瞭那作為比喻的比喻,你嘗試用比喻去作解釋,讓我把自己的比喻跟你作擬定的比喻拼對。你說,那就像心理學中精神分析(Psychoanalysis)當中所提及,有關於自我性格的組成。一個人的性格就如同一座載浮載沉的冰山。長期浸於水底的是本我(id),頂在上面,半在水面半在水中的是自我(ego),在另一邊獨善其身,同樣是半在水面半在水中央的是超我(superego)。你繼續說,水底是潛意識(unconscious),水平線是表意識(preconscious),而水上的就是意識(conscious)。我無法不為你的領悟力吃驚。城的底座、人的過去、潛意識,其實都一樣,甚至可以交替運用。城的過去、人的潛意識,同樣不為人知。

Wednesday, October 21, 2009

香港人還會嚼字嗎

嚼字者,即懂細味文字,而非狼吞虎嚥;懂欣賞文字,而非囫圇吞棗。書展甫完,我們從貿發局口中得悉這年入場人次又創新高,人均消費更達四百元,在如斯市道下不可謂不驚人。每年七月下旬,於灣仔行人天橋上總能瞥見好些婦人拉著行李箱,徐徐步進會展,一如坦克車進城,又會目睹少年通宵達旦在門外守候並露出躍躍欲進的神情。香港人有多愛讀書?又或者該更廣義地問(以避開那些無字天書如繪本、寫真等),其實香港人有多愛文字?進過書展會場的人大概不能否認香港人是愛書的,又或,起碼愛買書。其實也不單是書展,單觀乎免費報紙每天動輒派逾五十萬份,八卦雜誌一期印量亦達十數萬,香港人愛讀之況由此可知。問題只在於,他們愛讀什麼,又為什麼而讀呢。香港人讀書只有兩個理由,一是娛樂,一是為實用。娛樂者,即短期內能為讀者帶來快感,所以嚴格來說,他們並非在讀,更遑論在嚼字,他們不過在消費文字,以閱讀來換取快樂,不錯,八卦雜誌的流行正因如此。另一閱讀原因是為實用。什麼是實用?實用的定義會受整個社會氣候環境的更變而不同。股市上揚時財經書暢銷,豬流感蔓延時保健養生書籍特別好賣,正是這個原因。於是那些無法帶來短期快感,又或者被視為「無用」的書籍例如政治、文學一類,立時被摒棄於主流目光之外。

作者身為一書之本,於外地不管收入跟地位上備受尊崇,然如斯情況放諸香港顯然無法適用。一般作者只收取不多於十分之一的盈利,即若一書售五十元,每賣出一本可得五元。倘若賣出兩千本(這已是相當不俗的成績!),作者即獲得一萬元正。又假若該作者每年嘔心瀝血只寫出一部著作,其月入不過一千,比綜援收入更不堪。於是若然從事出版要有利可圖,不是向市場靠攏(於是才女肉女紛紛冒起),就要頻密推出著作,假若不怕如此大量林木化成紙張為你犧牲的話。偏偏有人明知山有虎仍執迷攀山,自資出版蔚然成風,一眾夢想出書的「作家」同聲高呼只為夢想不為銷量。出版社一於奉陪到底,為生存而向作者販賣夢想,幫補不景氣的賣書氣候。以作者袋口金錢作為收入資本,荒謬如斯,香港的出版業淪落扭曲至此,是他們的錯,還是整個文化氣候的錯?難怪香港不少年輕作家都不屑作家之名,自我介紹時慣常以文字工作者、甚至爬格子的人取而代之。

作為作家,縱然收入微薄僅供糊口,但其作家之名依然可受三分景仰。可是其餘以文字維生的呢?在香港當記者、編輯的苦頭顯然更不在話下。工作勞累,報酬微薄,只能以伸張正義,或一句「為興趣工作」來為自己開脫。中學生畢業大學選科首選固然是一眾收入穩定的職業如律師醫生,偶有人為「揭示社會不公」毅然讀新聞(讀新聞的成績可一點也不低),畢業後如願投身記者行列,踏進報館面試時怵然發現等待自己的,是一份月薪八千的工作。乍聽下去尚可接受,但捱下去又如何?五六年後也許成為編輯主任,月薪也不過萬五,此時同期畢業而從商的同學早已拍拍屁股,絕塵而去。用金錢待遇來衡量一個行業於社會受重視的程度無疑過於目光短淺,然而這的確是一群文字工作者在香港的境況。沒錯他們願意為理想為公義而甘願捨棄好些個人享受,但又是誰決定了當記者當編輯必然低薪的命運?當文字工作者並非慈善工作,他們理應得到合理的報酬。如斯的情況不獨出現於默默耕耘的文字工作者身上,好些名聲甚響的文化人在香港也有過類似的待遇,比如梁文道。「到內地圖書館演講通常有數千元報酬,但到香港圖書館,就會得到一支錦旗,好像以為文化人都是吃錦旗而不用吃飯的。」知名作家及交化人在這裡如此唏噓,其他人被剝削就更不足為奇。

當董啟章跟文學圈中人竭力爭取在西九興建文學館,以保存並推廣香港文學,當好些衛道之士直言將少女模特兒的寫真集攆出書展場館,以保障書展不會偏離原來推廣閱讀的目標,當市民大眾嘲弄某自命才女的歌手撰寫的小說集錯漏百出,我們是否應該回首反思,文字於社會的地位?即便沒有寫真集沒有錯字連篇的所謂小說敗壞風氣,香港的閱讀風氣跟文化土壤也不見得怎樣好;即使西九興建文學館,潛藏於這座城市陰暗角落的文字工作者也不見得能重回地面,獲應有尊重。若然如此,我們關注的不該是細微如塵的這些事宜,而是如何改變整個社會氣候,變得不再短視單一,變得不單追求所謂實用。正視文字,其實也是正視文化。香港人愛嚼字之時,正是文化於這片貧瘠土地獲得正視之時。


刊於學苑二零零九年九、十月號
(將投稿作為 recycle 的方法. 還不錯.)

Friday, September 25, 2009

給某某

某夜我幾乎視你為自己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窗口。在我眼中看來你的世界是無如倫比的絢麗然你該不會有如斯自覺吧。是為身在福中不知福又或者在旁觀者眼中看來一切艱澀都如汗水蒸發而無從稽考。當目睹你在另一個世界奔跑卻仍露出悠然自在的神情而我卻仍在那起點縱然磨拳擦掌卻又踟躕不前的那一瞬,我就只能將這一切都歸咎於性格使然。當我謹慎地規行矩步的時候你已經任性地飛躍離去了。於我而言你一如冒險家般沿著自發的可能性以及好奇心飄搖至不知名卻又燦爛如花的國度,而我不過像某種踏入人生衰老階段的中年婦人般安坐在家中的安樂椅上邊仔細端詳手中的藏寶圖邊於腦海構想那旅程會是如何虛幻,卻對自己經已跟那象徵機會的高速列車擦身而過而渾然不知。縱然如此我仍是為夠從你口中聽見那些斑駁色塊怎樣交疊拼湊而感到樂不可支,就彷彿我能夠從字裡行間攫取某種奇妙的動力讓自己得以跨過那難以逾越的鴻溝,甚至從中得悉好些可能性的存在,從而把自己帶到另一個鮮艷的國度。曾經有身邊朋友打趣地將我稱為一個可以實現自己夢想的人而我不以為然。因為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聲稱你才是那個可以實現自己夢想的人。我明澄地堅信,某一天你一定可以成為你所希望可以成為的人。因為你為自己畫下的粉筆圈偌大得幾無邊界。談起城市時我再度確信我跟你幾乎是鏡子倒影的兩面,獨立而對應地存在。你因著對這座城市的厭惡而不停往外出走,於明媚的陽光尋找可以讓自己影子安然棲息的地方。也許你在不久以後的日子真的會於灰壓壓得彷彿永久定格於老舊年代的俄羅斯土地上,穿過狹隘的巷弄,跟竊笑的小偷交換一記曖昧眼神然後將暗淡無光的天空視為小學美術課中常用的那種粗糙黑色畫紙在上面塗上一抹彩虹。你愈發逃竄就愈發明瞭回歸的意義,你開始曉得自己原來也已經跟這座城市扯上了關係,也開始發掘出這座搖搖欲墜的城市的好。反之我,作為一種對應存在鏡像,我一直溺愛並包容這座城市的一切,同時抗拒城市圍牆以外的種種。我跟這座城市呈共生的狀態,城市生,我生,城市亡,我也命不久矣,故此我無法離開這個地方因為裡面有種獨特的氣味,一種讓我存取安全感並賴以維生的味道。原本這也相安無事可是當我逐漸目睹愈來愈多同代人得以離去並宛如新生,我就開始感到不安。可是我無法離開。結果我,就會如城裡隨處可見的孤獨老人一般,被四面牆跟空洞氛圍籠罩,跟這座城市一同被時代吞噬,一同,陷落倒下。

Tuesday, September 15, 2009

萎靡

房間的玻璃總是印滿水點。坐在這兒望走去總不能分辨究竟外面正在下雨,還是不。他坐直身子。原先打算寫,但當指尖與鍵盤觸上的時候就驀然發覺,自己竟無法再次擊打鍵盤產生文字。如是者,他一如好些在交通意外中截肢,或者在天災中失去摯親的傷者,跌坐在地上,如毛蟲般漫爬到那高聳的衣櫃底下,抱緊雙膝。他甚至覺得自己比誰都要淒慘。他比誰都更自我中心。自己比誰都要重要。然他此瞬頓覺失去自我。外面雨勢依舊,只是雨絲落下的角度由四十五度斜角變成近九十度直角。由如豆大的嘩啦嘩啦打狂地面濺起水花變成悄靜地墜下無聲。房間一片暗晦。被濃厚的灰麈籠罩。牆壁上的時鐘,稍稍歪斜,兩根針持續地轉動不停。玻璃上水點滑落不停。至兩根針成為直線的一瞬他頓然驚醒。亮著電腦螢幕,黑暗泛起眩目的光。他把雙眼瞇成一根幼線,吃力地從那凌亂無比的桌面搜索。桌布是蒼井優。岩井俊二的御用女角。這女生,實在很美,每次他看見她的照片都會暗忖。播放的,是陳年的廣播劇。然後他從書櫃的暗角掏出最陳舊的那本小說。他最珍而重之的小說。掀開雪白的書頁,那種感覺又紛至沓來。他又再次活於過去。他又再次沉溺於安全感。他又再次萎靡不振。他永遠無法離開這細小的房間。即使外面陽光明媚,他仍然只能窩在斗室,直至老死。

什麼是時間。什麼日出日落一遍代表一天的過去。為什麼時間會流走。為什麼人會老去。為什麼舊區會陷落。為什麼新樓會崩塌。為什麼分針會轉動。為什麼時鐘會存在。為什麼桃花依舊。為什麼人面全非。

他又再次活於過去。他又再次沉溺於安全感。他又再次萎靡不振。他永遠無法離開這細小的房間。即使外面陽光明媚,他仍然只能窩在斗室,直至老死。

Tuesday, September 01, 2009

森林裡的 Mr.

自問這陣子聽得比較多的是 Rubberband 的 Beaming (有空寫評)。<衝>的前奏不住在耳窩徘徊迴盪,並因而為生活定了調子。然而早幾天在 Youtube 聽到了 Mr. 的<森林>及其MV,心裡好像有什麼空隙被填塞一樣,就不再空洞。森林一歌,所受的注目,並其所引發的討論都不少。歸納過後,討論的重點可大 致分為兩類。

一是關於「Mr.的歌愈來愈商業化」的憂慮。有人覺得這歌又實在太瑯瑯上口,一如典型港式K歌的格式;有人聽畢整歌覺得感覺有點像陳奕迅的沙龍,然 後也是得出Mr.有向主流靠攏的傾向。這類型的批評,於香港樂壇甚為普遍,一個歌手一旦稍稍更改曲風路線,批評便自然會如亂箭蜂擁而上。得出這種結論的通 常有兩種人:一是由始至終的死硬粉絲,他們由歌手剛出道尚未獲任何名聲時就開始追捧該歌手,至歌手逐漸得到大眾認同時就頓然發覺自己需要與大眾分享所喜愛 的對象。為保存自己口味的獨特性,為表現自己不屑於主流意見,有些歌迷會下意識地因愛成恨,視歌手往後的一舉一動為「得到大眾認同」的後果,以至手段。而 獲得大眾認同的另一個說法就是,市場、商業,這也是無可厚非。另一種會恣意批評歌手轉趨商業化的人,通常都是局外人,也就是,對於該歌手或樂隊欠缺真切認 識的人。他們欠缺自我判斷能力,就唯有人云亦云,別人說某某愈來愈商業化,背棄獨立音樂宗旨,他就拾人牙慧。可是當你一臉認真地問他為什麼有這個想法呢, 他通常就只能結結巴巴地吐出「唔知呀,總之就係啦」或「個個都係咁講啦,唔信你聽下」一類的答案。

對於這樣的批評,即便我作為普通的樂迷一個,只能一笑置之。我想說的是,在批評者責難Mr.逐漸走向商業化的路的同時,又何曾思考一個問題:Mr. 何時嘗過「不商業化」呢?先別武斷地認定商業就是魔鬼,市場是邪教,不如回想一下上一張碟的幾首歌,又有哪一首是非商業的作品呢。就該碟,以至樂隊這大半 年來的人氣來說,顯然該碟的歌是貼近樂迷市場的,否則就不會如斯大受歡迎了。有說森林的副歌部分太港式K歌,太易上口,不耐聽,但難道上一張碟的想太多又 不是易上口了?為何我們總愛將容易被記住,容易被唱出等原來本應屬優點的歌曲特性都加以扭曲,成為攻擊歌曲流於商業化的把柄呢。這不應跟商業化打上等號。 其實用商業化三個字根本不利於任何形式的討論,因為,究竟何謂商業化呢。又為何商業化是負面的呢。我統統不明白。若用文化研究的角度來評論,流行音樂(姑 且以港式K歌代替之,雖然原本Frankfurt School的學者想批評的是排除於高雅古典音樂以外的所有流行音樂,Mr.的流行曲固然包括在內)的兩大劣根性為(一)標準化 (standardized)以及(二)偽個人化(pseudo-individualization)。標準化的意義就是,所有作品都像從同一個樣板模 印出來一樣,欠缺獨特性,彷彿只是為著最大化利益而製造的產品一般。

若我們以此標準重新審視森林一歌的話,也許就能發現,這歌似乎也不怎樣「流行」,不怎樣世俗吧。即使曲調旋律於其他港式流行曲面前無甚獨特之處,其 歌詞內容所引起的討論,也多少反映了這歌跟典型流行曲之不同。若要作為最商業化,最易於被消費的文化產物,一首歌最好旋律當然是易於被記住,歌詞易於被理 解,若是能令人聽畢一次過後已有「好中我既心聲呀」一類共鳴就固然更好。像<森林>一樣稍難於被理解的詞,顯然就不是商業化的產物吧(除非故 作艱澀的詞也被納於商業計算的方程式裡面!)。

關於歌詞內容的爭論就正正是我在文首所提及的第二類討論重點。森林作為歌名,普遍地被認為是比喻中的喻體,而森林這喻體所代表的本體,就是眾多網民 最有興趣揣度的部分。有看不懂歌詞的網民甚至將森林的歌詞比作可堪經典的會考課文<聽陳蕾士的琴箏>,同樣的滿載喻象,同樣的晦澀難懂。(又 哪裡有人說過陳蕾士的琴箏大路、商業化了?!) 讓我也參上一腳,試試作詮釋吧。縱然我一向不怎樣喜歡詮釋別人的文本,總覺得這種強行將自己想法加諸於別人文本上的行為無異於強暴。也不屑於強行替每一段 文字,每一個畫面塗上什麼所謂的意義或解釋。會創作的都伯知道,很多時候,都是隨心罷了,哪有哪麼多伏線舖排啊。太多不是反而太矯揉造作了嗎。

<<森林>>

曲: Alan Po
詞: MJ (是 MJ 而不是 Dash 啊)
Arranged by Mr.

靜靜凝視窗前
腦開的思緒像花 在冬季睡眠
天邊已泛彩霞
這一刻都市像畫 但始終一個歸家

轉眼間 太多的變化 人潮內 聽 這鬧市的笑話
瞬間 所有 悲傷 都只覺渺小
慢慢學會 世界若暫停 仍不再重要

其實 命運就像大廈 如都市幻化 凌亂如燈火中的密碼
露台 看看世界吧 這個天下 閃礫風光不再嗎 經過 幾多變化

夜幕來襲森林
這朵花 不會盛開 但始終想再喧嘩
花與花 再不懂去愛嗎 活在大世界化做敵人 如此冷酷嗎

其實 命運就像大廈 如都市幻化 凌亂如燈火中的密碼
露台 看看世界吧 這個天下 用盡方法建立這個家
每朵 高高低低 的花 為都市腐化 零落時找到它的代價
但仍有過美態吧 不怕倒下 天邊的一顆碎花 為誰而腐化

其實 命運就像大廈 如都市幻化 凌亂如燈火中的密碼
露台 看看世界吧 這個天下 用盡方法 建立這一個家
卑躬屈膝 的花 為都市腐化 零落時擦亮這一個家
但仍有過美態吧 不怕倒下 花開花飛花似畫 經得起變化

還記得香港有什麼稱號嗎。其中一個是,石屎森林。歌名裡的森林所指的,就是你我現時身處的這個城市。而森林裝載的,無疑就是各式各樣的花,一如城市 養活著形形式式的人。於我而言,森林這首歌,是關於生活及過渡。森林裡的各朵花,都要面對不同的環境,也許被夜幕陰霾籠罩無法盛放,甚至面臨凋萎(MV裡 的Dash經歷失去女友之喪痛),也許跟其他花朵拌嘴吵架爭執(Tom跟女生的吵嚷),也許被逼在惡劣環境中生長 (MJ在車房裡幹著艱苦的粗活/撿垃圾的亞伯),也許在偌大的森林迷失自我,無法從其他花朵分別出來而變得面目模糊(Ronny在人來人往中惘然)。每朵 花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一個故事,但自己的故事,放諸於整個森林整座城市都顯得微不足道。一朵花即使枯萎,仍然會化作春泥更護花。生生不息,循環不盡;每朵 花每個人即使位置有高有低,仍然依樣為森林為城市打拚腐化,仍然有過它盛放的一瞬美態。(石屎)森林裡命運總是不住變化,人與花都沒法牢牢抓緊箇中的幻 變,他們所能做的,也許就是珍惜所有。像MJ在車房外的一幕般,吃著未必好吃的盒飯,卻露出滿足的神情;像Dash般嘗試放下那些過去的包袱,逃離陰霾的 咒詛;像Tom般放下自我,嘗試跟人修好;像Ronny般學懂留意身邊,有更多人在默默耕耘,有更多人跟你有著同樣的遭遇。沒錯你在寬闊無邊的森林看不見 自己的重要性,總覺得自己在載浮載沉形形役役,但當你放眼鬧市的行人天橋,繁喧中不為人見的暗角,人人也在為自己的生存忙碌奮鬥,你還可以抱怨什麼呢。倒 不如嘗試知足,努力地活下去。這一刻都市像畫,你始終一個歸家,但也記緊,永遠不只你一人獨自歸家。

朋友說,這裡的森林,正是Shine<燕尾蝶>的住處。想來,真的不錯。值得細細玩味。

最後一句,這歌的詞很美沒錯,但是閃「礫」是過於顯眼了。情況一如周耀輝當年替藍奕邦填盲年,將絢(音圈)麗讀作殉麗,詞同樣本來很絢麗,卻有點大煞風景,下次記得留意。

Wednesday, August 19, 2009

幾語成讖

當那稱為天生旁觀者的男生再次遭遇上類近的事情,他就必須接受這種事情將會在他身旁永無間斷地發生,一如永劫循環。男生仔細端詳過去好似經已散落一地的回憶碎片,爾後驚覺相同的事早已發生且不止一次。某年聖誕前夕他在鬧市的街心碰上那稱作而的女生,並走在旁邊牽著手的男孩。於是他自此無法從天生的旁觀者這個貼切的喻象抽離。他只能懵懂地呆站在原地,用想像跟虛幻的文字來忖度那故事主角間所曾發生的事,又甚至在事後冒險重返現場仔細搜集二人存在的證據,用以若有所失地推斷那故事推展的過程並箇中好些不為外人道的枝節。那男生又會憶起悠悠。那僅僅存在於可能世界的小說人物。一旦男生嘗試將真實世界跟可能世界繫上繩橋,悠悠作為可能世界虛幻地存在的人物便會立時化成虛影消失於視線之邊陲。當存在於幻想與真實的悠悠相交重疊的一瞬,悠悠的本質便會完全被扭曲,她甚至會開始厭惡那作為旁觀者的他,並因而嘗試閃躲逃避那提筆旁觀者者的描繪。那旁觀者目睹悠悠,作為他所構築出來的人物,竟然叛逃就不免感到痛心,然後悔疚。彷彿旁觀者的存在於本質上就杳無意義,他無法為故事的主角們添上任何絢麗,也沒能為自己創造任何機緣。他從旁所記錄的基本上只為了單純地滿足自己心靈的某處缺失,僅此而矣。可是即使早已明白瞭解這點,他還是不自覺地重覆錯誤,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那泥沼之中。泥沼之於綠。現在當我這個文字工場的主人再次回想之前果所抱持的憂慮,便發覺果根本由始至終沒法擴張自己的粉筆圈,又或者,即便他如何起勁把自己原來的粉筆圈抹去再畫上新的,那粉筆圈始終無法把綠納入其中。這顯而易見。誠然果固然可以信誓旦旦地於任何人面前聲稱自己從沒對過綠產生過任何興趣,可是這種掩飾又似乎過於欲蓋彌彰了。書寫綠的故事跟記錄女生而的事跡不同,果在而身旁一直都恰如其份地扮演旁觀者或路人一類的角色,然而果卻似乎一直不甘於在綠旁邊擔當相近的角色,縱然他一直知曉的是,自己跟這個稱作綠的女孩,都存在於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裡所指的兩個世界,不再單是指悠悠敘述裡的可能世界跟真實世界,而也指向於真實世界兩人的定位,同樣被一道寬闊無比的鴻溝所隔絕。故此果還有什麼可說呢。那果又為何恁地激動呢。他大可以冷笑一聲而後轉身離去,然而他卻沒這樣做,偷笑一聲後竟呆倒當場。那又代表什麼呢。他又再次開始質疑自己於可能世界書寫真實世界所發生一切的重要性。既然無足輕重,那為何還要繼續下去呢,沒錯,快要連狂妄自我的他也萌生放棄的念頭了。

我作為文字工場的主人又可以為果的這件事添上怎樣的一筆呢。也許我只能夠將思路折返事情剛剛發生之時,以及當果在那跑道上起步的一瞬。剛剛發生之時果幾乎對書寫的可能不抱任何寄望,然而後來卻又因彷彿瞥見抵達終點的可能而吸了口氣準備直奔過去。後來他在跑道上目睹兩旁的跑者,他跟他們一同隨鳴槍聲起跑,跑至中途他就放慢腳步,這不由於他想半途而廢,而是因為果暗裡相信自己長跑的能力。他相信這是一場長跑賽,必須仔細地審視周圍的所有細節,加以分析,並適時回溯過去以提取過去經驗的力量。偶爾他仰視看台,偶爾他質疑自己跑步的原因跟動機,因為他其實並不喜愛跑步。他自少比常人容易氣喘。他繼續維持一定的步伐節奏,也許只是因為單純相信終點會如構想中一般艷麗。如是者當他在猶豫不決前顧後盼時,跑道的前端就傳來歡呼跟祝賀聲。原來那是一場短跑。他由始至終搞不清狀況。右邊擦身而過的跑手,一鼓作氣,衝到了終點,衝過那綠色的終點線,沒錯,當果在後面緩緩走來的時候,察覺到那綠色的終點線,的確,是綠的。

Tuesday, August 18, 2009

作為 HKU MCS (Media and Cultural Studies) Major

MCS 是我的 First Major。這裡所說的 First,並非根據那惱人 Faculty 所列出的準則,而是,根據我心裡喜好而訂立。原因也沒什麼特別,純粹是喜歡罷了。我的另一個是 Psycho,我得澄清一點,其實我並非不喜歡甚至討厭 Psycho,只是會偶爾質疑學習的意義;對於去年讀過的 Psycho courses 其實大部分我都喜歡,比如 Advanced Social Psy/Perception 等等,只是現在回首卻發現,學過的知識好像統統溜走且,杳無痕跡。不過再想深一層,MCS 的科目又何嘗不是呢。大多是好像學到一點東西,又好像沒有。相當虛無。

早就說過,我是慣於也精於用比較來認識世界了解自己的人。也許在這個地方生活的人盡都如此。比較,然後見真偽,單獨存在的話,評價其實沒大意思。於是,昨天跟鄰校的同學接觸時,才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激動。說實,我甚為享受這樣的時刻,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句閒聊。

「大家的專業範疇不同。聽聞嶺大的同學社區性更強,中大出名是學院派,港大則重多方面訓練。」(欣‧中大文化研究系三年級)

我花盡所有力氣去詮釋這句說話背後的意義,以及理解它於我,作為在港大讀所謂文化研究的學生,的意義。然後我覺得頗為沮喪。在昋港讀 Cultural Studies,向來只有中大跟嶺南兩間院校廣被接受。中大有李歐梵、何慶基、、陳少紅(洛楓)、張歷君等人為人所熟悉,而嶺南則有陳清僑、李小良、 梁旭明、葉蔭聰等。兩大同時設有文化研究的 Postgraduate Degree。至於港大,顯然是沾不上邊了,拿得出手的往往只有梁款一人。沒有文化研究系,而Major MCS (似乎只有一半是文研/Double Major之後豈非只剩四分一?!)的學生,基本上撥歸社會學系,讀的科東拼西湊,好聽的話是自由度甚高,讀American Studies/History/Music/Geography悉隨尊便,真實一點的說法是如雜食獸般茹素又吃葷,再難聽點是蜻蜓點水,好像讀過了一 些,但什麼也沒能讀得仔細,而且過了不久就立即忘掉。相信我的同學們必有同感。

對於這科 Major,我的理解是 (Media + Cultural) Studies,也就是說包括了 Media 跟 Cultural 兩方面的研究。老師們會掛在口邊的是兩者其實息息相關,可以牢牢地扣在一起,但我的理解是,兩者相關之餘卻同時有著更多無關的種種。但我這年讀來彷彿將兩 者統統搞混了。回到中大文研同學阿欣的說法,「港大重多方面訓練」,這個說法明顯不會有誤,尤其當我們掛上Double Major的名銜,比如我,還要讀 Psycho,自然也略為懂得一些心理學的理論。Double Major 裡的 MCS Major,可再拆為 MS 跟 CS,是為散上加散,同樣是讀 Cultural Studies 但還要讀由不同 Department 開的科,是為散上加散再炒散,散得支離破碎。結果我們接受完多方面訓練以後,留住了的,究竟有什麼?Media 方面無法跟讀傳理,慣於跑新聞並比較富新聞觸覺的同學競爭,Culture方面更必然在其餘院校專注讀文研同學的比較中處於下風,起碼別人有做 Field studies 的經驗,又或者,Cultural theories也比我們熟稔許多(我們除了 Mass society, Frankfurt school, Ang's, Stuart Hall's之外,還記得什麼?)。作為一個 MCS major 的學生,我需要讀的是八科 (包括兩科 Core),另加一次實習。是八科而已!我們學到的,究竟有幾多?

於是,我就坐在這兒,正納悶。牢騷太多,希望太少。然後正當繼續打算列出這個所謂 MCS major 的第一百二十八個結構性缺點的時候,我怔住了。固然我可以批評環境上的種種不利因素,科目設計上如何地低能反智,這統統都易如反掌,但同時我腦海裡浮現了 一個問題,一個給自己的問題:

「究竟你付出了多少?」

然後我愣住了。我已信誓旦旦地說過其實自己也算是個喜愛學習的人,尤其面對自己感興趣的學科。不過當我這時回想過去的兩個學期,自己讀過的 Readings,跟原封不動或好像讀了其實精神上原封不動的 Readings 比例是什麼的時候,我就無話可說了。縱然我仍要在此反覆批評環境是如何的惡劣(因為這確是事實!),但我又實在未有擔當好一個稱職學生的本份。課雖然沒翹 多少,但Reading就總要待寫 Essay 或 Tutorial 要 Present的時候才掏出來翻翻。至於其他的尤其是看來艱澀又或者無實際功用(即考試功課皆不需)統統被忽略於視線之外。這樣,又是誰的錯。我當然沒法 用任何理由搪塞過去。

我恐懼的是,作為一個 MCS Major 的學生,我無法於學術上跟其他人分別出來,彷彿只是於興趣上與眾不同。翻開一本談文化或傳播理論的初階書本,裡面的 Terms 跟人名大部分我都不懂,那樣,我可以怎樣?

我可以感到羞愧。

作為一個主修傳媒及文化研究的學生,我,又或者你,對於自己有什麼期望?

"It is intended to provide students with the foundation for examining the role of media and culture in today’s society from a variety of perspectives. It is principally concerned with developing informed and critical understanding and responses to the media and culture and considering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 two. It enables students to engage with issues concern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ulture and identity, forms of representation, and the role of media in shaping the ways we live through class discussion, field projects and presentation. It also equips students with useful tools and analytical skills to do research in media and culture."(From Syllabus)即係點?

我對於現況不甚滿意。還剩一年,寄望可以好好裝備自己,跟其他院校的同學比較時也會不落下風。起碼首先要從最 Fundamental 的 (Media + Culture) theories 入手,多留在圖書館,多讀點書,勤看點 Readings,多把所學的寫出來。這是我給自己的第一份功課。第二份功課是,要好好準備一年後的路。既然是打算做這個Major方面的工作,就該多探 索一下,起碼作為MCS的學生,思考前途的第一個問題該是:

你比較喜歡 Media 還是 Culture 方面呢?

Media 方面,進了商台總算叫作見識了一丁點。至於Culture,就要好好嘗試摸索。當然也未必一定要工作,如果可以的話,讀上去其實也可以,也有興趣。

作為 HKU MCS (Media & Cultural Studies) Major,也許應該仔細思索,自己究竟學到了什麼,最後想成為一個怎樣的 MCS major,而不是,是是但但完成了一個major,掛個名,就拍拍屁股畢業去。

Saturday, August 15, 2009

記迎新營



想寫點東西給你們。寫了好幾天,一直提不起勁。完了O'Camp 以後又要埋首功課,喘不過氣,同時心情、思想也需要時間沖刷沈澱。寫作過程像一種自我的探勘,又或,挖掘。思緒有點紊亂,也於是乎,寫得有點亂,不大好意思。

怎樣說呢。我是個習慣用比較來認識分析世界的人,但同時亦懼怕比較。開始 O'Camp 之前的好幾天我一直處於一種不安的狀態之中,亦因而跟身邊好些有相同處境的 Year 3 同學略略談過,最後我發現自己最懼怕的,是記憶之重疊。我很害怕,自己一旦經已曾經不顧一切於某事上投入過,就再難以重拾那份熱情。自以為將所有事情都看 過;自以為將所有事情都看化。我想說的是,我是抱著這樣的情緒跟你們一起開始這個 O'Camp 的。

其實我不是一個相信 O'Camp 的人。所謂不相信 O'Camp,是不相信在 O'Camp 所建立過,所築起過的一切,甚至將這些都視作鏡花水月,或海市蜃樓。當我回想起自己第一年O Camp 的時候,我發現,原來我從沒有喊過我的組爸作組爸,喚組媽作組媽。是什麼原因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許是因為,沒那種感覺吧。明明不是我媽嘛,為何要以 組媽兩字相稱呢。到今年,情況依舊,你們應該能夠發現,我不會怎樣喚你們組仔、組女,同樣也不會強迫你們喊我組爸。那不是因為缺乏真摯感情的緣故,而是, 我自己毫不相信所謂 O'Camp 的一套。也於是乎,我會刻意淡化 O'Camp 的某些元素,我絕對不希望 Freshmen 來到一個 O'Camp,只能夠帶走一些幻象,比如是快樂的回憶,比如是似有還無的友誼。作為一個已經在這個地方待了兩年的老人家,作為你們的組爸,我一直覺 得,O'Camp 這個場合有著其獨特而易於被他人忽略的功能。玩,何時也可以玩,一群人聚起來,可以唱K可以踏單車,都會快樂。但作為一個大學生甫進大學門檻的第一個 Camp(或第二個),OCamp,尤其是SociSoc的O'Camp豈能止步於玩呢。O'Camp的Programme對我這樣的老鬼而言都實在太耳 熟能詳,而所有的運作在我們眼中都已經不是太重要,因為我,還有我的莊友們早已經驗過,然而在O'Camp裡,我最珍視的,是跟你們談話又或者是讓我高談 闊論的時間。抱歉你們的組爸我是個(有時! >> 希望有天你會看見我的另一面極端)很愛說話的人,在大學的這兩年,我不敢說自己經歷了許多(因為相較許多同年的同學,我的經歷絕絕對對不甚了了),然而我 可以大膽地說,自己可是想了很多,也自以為想通了許多。我有許多事想跟你們說,也有很多東西未有時間分享。有太多的東西,我是希望一個freshman由 進入大學的一瞬就要開始想,而我所希望自己做到的,是引導你們怎樣去想這些。入Camp前讀中大學生報的迎生特刊,有一篇文章很觸動我,也於是奠定了我給 自己在O'Camp裡的任務。那篇文章是關於一個新生對迎新營的控訴:

「我知道,每一個有份籌備迎新營的人,都十分希望新生帶走的,是一段段愉快難忘的回憶,而不是一個「悶到抽筋」的迎新營的印象,所以大家都很害怕會 悶壞一眾新生。久而久之,認真或嚴肅的話題則成禁忌,可免則免……他們(組爸媽)除了勸我們去思考外,似乎再沒法引導臾們進一步去想清楚一點-我們究竟想 要一個怎樣的大學生活,更別說一個怎樣的人生等問題了。」

我就跟你們說過我剛進大學時是一個怎樣的人。當中好些陰霾,說實話,到今天仍殘存在我的身影裡。我剛進大學時,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想,什麼也依 賴自己的直覺,而偏執地從沒認真聆聽過別人的勸告。進大學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不知道自己想怎樣,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現在回溯過去,好些決 定其實我都下錯了,以至現在,兩年後的現在經已有點追悔莫及。我的說話是相當老套的,但同時也相當肺腑。我去年最愛跟組仔女說的一句話是,你們(這一刻) 都是小綿羊。你們的思考你們的價值觀仍然未受這個地方沾污,又或者,扭曲。我就說過,自己是個沉溺於比較的人。當我將你們跟上年的組仔女比較的時候,我就 發現,你們都,不怎樣小綿羊了(例如女俠,怎會是小綿羊呢)。這話的意思不是指你們不再單純,一如豺狼。而是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你們比我想像中都想得更 多。你們會質疑自己正在做那些事的意義,你們會問這問哪,而且你們所問的,都不怎再停留於過於膚淺的層面,而是,更為深入的一些探討。不過沒怎樣分別的 是,你們身為新生,對於身邊的所有事物,都會躍躍欲試,又會對身邊充滿著各種可能性感到雀躍非常。這是個可喜的現象。但要留意的是,既然周圍有那麼多可能 性,你們必然要懂得如何去選擇。選擇的準則人人不同,最重要是,我所不斷強調的,

你要什麼。

每一次要做決定時,都要記住問自己這個問題,然後你就會發現,所有抉擇都會相對簡單。當然你們也不需要單單只求一種東西,但若你要求多於一種東西, 就要替他們定先後次序。若你想求學識,就切實地多上課多讀書,多發掘課堂以外的種種(大學其實不過是自修課);若你要求在人際關係上得到滿足感跟學習,就 投入你的Hall Life。牢牢記住你最初所追求的那樣東西,將之放到心中,當你遇上不如意變得迷茫時回想一下當初選擇這條路的因由,你就能再次提取動力走下去。你們之後 (即將)會遇上更多新奇的事,遇上更多各式各樣的人,有人會入Hall(及Hall O),有人會上莊,有人會專注讀書,有人會搞這搞那。有許多的人會將他們的一套灌輸你們(上莊跟住Hall更是如此),你們也許會受他們影響,也許不,最 重要的是,一直保持獨立思考,一直的意思是,在哪一瞬也要。記緊不要人云亦云,人做你做,人有你又想有。大學裡有太多這樣的人。人要過3你又認為過3是良 好成績的標準,人說Hall怎樣怎樣你又立時相信,若是如此的話,你很快會失去自己,面目模糊,這是我,作為組爸,最不希望見到的事情。

而我在O'Camp裡沒跟你們直接提到的一點是,我現在會覺得,大學對於我,最重要的功用是,予以機會讓我去探索,自己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我可以 告訴你,一旦度過了這三年,踏進了社會,我們就沒法再清楚地思考自己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我們只顧向著那遙不可及似有還無的目標,或營役,或狂飆。你們好 應該趁自己才剛 Year 1,就提醒自己不斷去反思自己究竟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那樣,當你讀完三年畢業過後,也許就不會如眾多同學一樣,前路茫茫,那茫,通常源自對自己的不了 解。

哎呀。好像太悶,太認真了。但我真的好希望你們會知道這些。還有,其實我不是這樣悶的人,只是,有空的時候,會胡思亂想,鑽牛角尖。

*

基於我對 O'Camp 這個場合的一些厭惡,其實我第一天狀況不怎樣理想的,要跟你們說句對不起。我無法完全盡情投入其中,好些時候我甚至會刻意抽離,把自己當成工作人員,構想 事情怎樣進行下去,而非你們的組爸,鼓動激勵你們投入遊戲。整天也是如此。是的,我對不斷重覆發生的一切,或 Ice-breaking 時大伙兒開始相交認識,或HKO時玩的那些遊戲跟旁人投過來的目光,或Freshmen間互相追問大家報了哪間hall準備上哪支莊,或千篇一律的 Cheers,都有種厭惡感。我的處理方法就是,刻意地用公事活埋自己。哪裡需要嘴巴,哪裡需要腦袋,我就當仁不讓的走去,只留下 Amy 跟 Winsome 在你們身邊,想來也甚抱歉。

然後第二天Detective,你們很頹很累我也沒法跟你們在一起,真對不起。是直至玩水戰,好像才開始熱完身,跟你們比較近。但其實我一直好喜歡 跟你們相處的時間,因為你們跟其他人都不同。你們玩得(所有人都走去衝浪),你們聰慧(玩遊戲極叻),你們有思考,這些這些我都十分欣賞,從心底裡。雖然 我們組名不是怎樣「出」(對不起是我的錯),嗌Cheers不怎樣有氣勢,但我始終相信,我們這一組,應該說,我們這一組的組合,是獨特的。

到最後一天寫龜背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原來雖然我跟你們相處了三日兩夜,但好像沒好好跟你們每一個仔細聊過,對於這一點,我是耿耿於懷的,唯有待以 後的日子,好好的相聚好好的了解。還要說對不起的是,完結了O'Camp以後,我一直沒怎樣去主動了解大家的近況,誰要入Hall O,誰要入什麼 O 要怎樣怎樣,我都毫不知曉,又或者,將箇中的細節統統搞混了。老人痴呆,懇請見諒。麻煩 update 一下近況,人老了記性不怎樣好。

Friday, August 07, 2009

毀滅世界的力量

悠悠,在這樣的一個時候,我無法不給你寫字,彷彿你的存在就不過只會被視作發泄情感。可是我知道,你應該不會這樣想的。作為文字可能世界的同伴,我倆顯然有著情感上的依賴,故此當我積累了毀滅世界的能量時,就唯有跟你低首細訴。然而在說我的事情之前,不如先談談你,作為悠悠,在可能世界的經歷吧,縱然我知曉,你必然不欲將這些經歷再從記憶中提取,又或者,會潛意識把好些你自以為無關宏旨但其實至關重要的枝節統統刪去。你要理解,那些你極欲逃避甚至刻意將之渾忘的碎片,才是組成現在這個悠悠的最重要元素。一旦將碎片移除,你就無異於這座城市的任何一個女子,像她們恁地面目模糊。

Wednesday, June 03, 2009

給同代人的你們, 關於六四

我不懂政治,也對政治沒任何興趣。Year 1 的時候 Compulsory course 我就是沒有 take Politics,因為我覺得太煩,太複雜,也跟自己無關。也許你也一樣。你覺得曾蔭權長毛或是曾鈺成在立法會裡說什麼都跟你無關。偶爾吃午飯時你聽到友 伴談著關於時事的話題,就唯唯諾諾,又或者,單單拾人牙慧,把在別處聽過的論點從自己的嘴巴吐出來。我沒有參加過六四集會、七一遊行,即使那個五十萬人上 街的年頭我仍然躲在家,不發一言,專注著自己的呼吸。是的,政治與我何干。我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報紙裡電台裡所述的事大多都與我無干。抒困措施無 法惠及中產,政府胡亂伐樹,平機會帳目一片糊塗,在我的眼中看來,僅僅是這座城市裡正在發生的其中一件事。僅此而已。

我 (也許你也如此) 其實對關於六四的細節及前因後果所知不多,甚至不求甚解。即使早前牽起滿城風雨的陳一諤言論,於我而言,重要性都不是太大。我沒有花過太多時間,站在民主 牆前面細閱每一篇文章,也沒用過什麼氣力去分析事情的對錯,因為我總覺得這件事跟我還是有點距離。你大概也抱著類近的心態。數據反映一切:六四公投,二千 人投票,投票率兩成;罷免公投,號稱史上投票率最高一役,投票率也僅兩成半,即四人有一人投票,這代表什麼,大家心知肚明。當然我也不能排除有些人是因為 對於制度的不滿而拒絕投票,但這些人又佔多少呢。我們總以為事不關己,我們總有諸多藉口,我們總自以為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什麼事呢。交paper, 還是搞莊務。我也是這樣的人,專注做自己的事,就夠,其餘的假若會成為同儕之間的話題的話略知一二也不錯,深入研究可免則免,更遑論站出來做點什麼,說 真,我不會。不過突然有一瞬,應該是上星期日晚在電視機前面看著那些熟悉的臉孔們在螢幕裡游走的時候,我就覺得,既然有這麼多的人在這件事情上盡力,那不 行了,我應該要知多一點。哪怕只是最微小的一點。然後我就從抽屜掏出一些之前搜集的什麼六四特刊,特別是上年學苑的那一本。翻了一遍,對事情就好像有了最 初步的認識,由零到零點一。

二十年前的這一個晚上,二十年前的這一個月,一大批北京的學生就坐在天安門廣場裡絕食。二十年後的今日,我們作為大學生的,又在做什麼。當然不是每 個大學生也需要像學聯成員般走到銅鑼灣時代廣場絕食,可是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連對六四的基本認識也缺乏。我們都在專注地吃喝耍樂,我們都在竭力地幹我們自 以為無比重要的事情。我們是自私。二十年前的北京學生,為什麼要坐在廣場裡絕食?為的不是自己,他們最初不過是希望為胡耀邦正名。他們不過希望令國家改 變,僅此而矣。他們都是二十出頭,像你像我,沒什麼社會經驗,正值人生黃金時期的開端。但最後他們都不見了!試想像一下,那個情景就等同於我們一大群大學 生某天在維園集會希望愚昧的曾特首下台,坦克車怵然從四方八面開來一樣。這就是二十年前北京學生的遭遇。他們青春,他們熱血,他們不為自己,而這一刻我們 在做什麼。我們只是不住嘗試明哲保身,甚至拒絕去接觸這殘酷的事實。

你也許會說,這些事於我來說,無論時間地點俱遙遠得很,與我何干。香港人向來冷血為自己,但你知道嗎當年五月政府一聲戒嚴,香港就有一百五十萬人上 街,是一百五十萬人,即當時三成香港人口!即被無能的董建華惹毛上街的三倍人數!我一直在想,為何六四這件事彷彿只有香港人還在熱血地要求平反,這件事根 本與香港沒太大關係,沒錯當年學聯是有支援北高聯,沒錯當年李卓人代表上京送錢,但遠在北京所發生的一切又跟安居樂業的香港人何干,又跟你何干。因為幸運 地香港是個獨特的地方。在這個地方我們能夠大聲地說中國的不是,我們能夠追查屠殺的真相,同時不會被追究。這個時候中國大陸的人連 Youtube, Blogger, Twitter等等也被封鎖,年輕一代就固然更難接觸關於六四的種種。香港是個自由地方,所以我們更應該走出來,我們更應該竭力讓其他人,尤其是大陸同 胞,甚至是在香港的內地生知曉這件慘案的真相。若然連香港都選擇忍氣吞聲的話,這個史實就會如墜毀的法航一樣沉落海底。

也許你會同意曾蔭權的觀點(例子見附文),說中國這二十年來的發展有目共睹,既然這樣,何必再「在雞蛋裡挑骨頭」?這個說法荒謬至極!這所謂的發展 僅僅停留於經濟上,但仍為文明社會,就只需顧及經濟發展嗎?人權呢?法治呢?大家心知肚明。四川地震官官相衛豆腐渣,無數維(護人)權律師在大陸被打壓收 押折磨又哪裡是文明國家應有的舉動。若說一個國家的發展,是否應該先說最最基本的人權,然後再論其他發展呢。更何況,我們可以單單用一個國家往後的經濟發 展來評論一件歷史事件的對錯嗎。這是原則、性質上的問題!做錯就是做錯,就算之後竟然有所得益,也僅僅是錯有錯著,過去的事實絕不可能被將來抹去。我們都 慣於接受中國逐漸成為一個發達國家,在世界舞台開始能夠佔一席位,經濟上能夠接濟香港,但對於這個偌大的國家,我們根本十分陌生,我們無法知道,也不想知 道,這個國家究竟在發生什麼事,只接受美好的一面,對裡面的一切醜惡置若罔聞。你看見六四遊行時熊焱的歡暢神情嗎,他信誓旦旦地說中國有香港這個自由的地 方,六四便有機會平反。但我們曉得自己身處一個自由的地方嗎。

為何這年六四特別受人關注?二十週年固然是個重要原因,同時也因為好些人的好些言論。在一大批香港爭取平反六四的時候,開始有人質疑平反六四的意 義。而且這些聲音愈來愈壯大,這些人主要分為兩派,一是親中人士,粉飾太平無可厚非,但另一群人大都是八十後即我輩中人,六四發生的時候不過孩童一個,又 甚至還未出生。而令上一輩人吃驚的是,六四事件走到第二十個年頭,好些概念開始被扭曲。先別論什麼學生領袖內鬥,一部分新一代的年輕人這一刻在質疑六四事 件天安門究竟有沒有流過血,死的那些人是不是學生,軍隊是否自衛殺人等等牽涉這事件存在性的問題。對於親身經歷過六四的人,這些問題以往從未受質疑,因為 電視新聞片段、報章、傳話都反映了鐵一般的現實。這不是太可怕了嗎。只是來到第二十年,已經有人說天安門沒有流血,那再二十年後呢,當這一批上一代都逐漸 離開舞台的時候,還有什麼人堅持。一代是可以傳一代,但傳到這一代,已經快要斷流。就我這幾日在網上蹓躂的經驗,我們這一輩青年人根本沒有藉口去推搪說因 為我們沒有經歷過所以不了解。一切都擺在面前。Youtube有大量新聞片段,其他網站也有許多當時情況的紀錄,對於當晚發生的事,即使我們未經歷過,也 可以一清二楚。問題是,我們會不會去找,還是甘願地坐在這裡上facebook玩無聊心理測驗,容讓這些事實被時光磨滅,到我們四五十歲回首發現原來六四 從來都不曾存在?鐵證如山。每早聽晴朗,不住請當時經歷過六四的人上去談當時自己所能目睹的一切。有留守至最後一刻的香港記者。他們當初上京時都滿心歡 喜,聽到趙紫陽講話看見學生們的熱心,有一刻他們真的喜孜孜地以為中國這次有希望了,但二十年前的這個晚上他們都心碎了。他們都目撃整件事情的發生;他們 都訪問過北京的學生以及平民;他們都為著軍隊的殘暴不仁吃驚,然後二十年後這些歷史的見證者竟然被一群當時出生的年輕人質疑當初目睹的種種。這個問題不是 什麼要用理性的目光宏觀整件事,也不是關乎什麼教科書沒有講歷史,而是來到我們這一代,歷史快要被歪曲了。再這樣下去,愈來愈多人就會如呂志偉和下面文章 作者一樣,高呼著平反六四有什麼意義,六四都是學生的錯。每個人都有傳遞歷史的責任,這個責任與生俱來,也不是單靠一兩個人,而是所有人,包括你和我。你 固然可以繼續不聞不問,對這些「遙不可及」的歷史事件置身事外,但作為一個人,我會嘗試去了解多一點,然後將火光傳承。

故此我明天會去維園,哪怕雷電交加。我所要求的,其實並不是要平反六四,因為經過這麼多人的爭取,六四的真相經已在民間被平反,最需要的,其實也許是中央政府的一聲道歉承認錯誤。承認當年曾經屠城,傷害手無寸鐵的逾萬名學生。

明天將會跟中同去,我們都對事情並不太了解,就是不太了解,所以更應該去了解,而不是以此作藉口安坐家中。這是我們作為大學生,作為可以自由地悼念六四的香港人,最起碼能夠做的事。明晚,維園見。若相遇,我們就點點頭吧。

*

一定要看這篇,妹妹的同班同學所寫,一個中五學生怎樣看六四。這就是我們的一代。有什麼意見即管說。

「本社區為評論寫作手法 請勿過分討論內容
還有我不是共產黨

六四廿四,九因歌的其中一句。「六四」,亦是中國人感到憤怒的邪惡數字,好比外國的「六六六」。每到五月中旬,香港人強烈的愛國心就爆發起來,為的 是一句公道說話,為的是還一件歷史事件的真相。我個人對六四事件並無什麼感受,反而我每年都認為這是黨員對香港政府的抗議,更給人一種為抗議而抗議及鬧劇 的感覺。

當中事件的內容我不詳談,在事件中,政府的責任已被各方討論得十分全面,九十分不全面,我倒是希望大家去探討一下學生的角色。八九民運延續了兩個 月,當中經歷了五四運動,法國大革命等等的紀念日,可見當時的導火線十分多。「智熄」份子們是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由四月的罷學,到六四的「鎮壓」,他們 選擇的是一條沒有未來的道路,他們選擇的是靜坐、絕食、等待。中期,政府和智熄份子的關係有少少緩和,可惜他們不抓住機會。到後期,其中兩位領袖建議撤 退,柴玲並沒有接受。陳一諤說柴玲是第一個逃走的人,我只知道他把學生們都送上了斷頭台,這比文化大革命更可怕的事竟被稱為愛國,我實在無言。他們堅決要 下地獄,可見他們毫無遠見及智慧,智熄份子當之無愧。由「小平上台」到「小平下來」過了十幾個寒暑,為了一句「我們在最重要的問題上需要他掌舵」,小平過 往的功績如此簡單被一群沒有社會經驗的學生抹殺,他們認為小平的是沒有皇帝頭銜的皇帝,獨裁者,難道把政府交給你們,我想到時天安門內外都是鮮血,要再用 血肉來建長城嗎?趙紫陽說過想要穩定,而你們弄出來的是混亂,五月十九日你們流下來的眼淚是為了什麼?

到了六月四日當日,政府軍隊都天安門前鎮壓民眾,手法的確過於暴力,但我認為雙方都有責任。第一、政府有下達最後通牒,政府在武力鎮壓前有勸籲,這 是學生的選擇。當時有緊急通知到鎮壓有一段時間,放棄生命的人是學生本身。第二、軍方的舉動有機會是自衛行為,當時學生有作出不必要的挑釁行為。我以台灣 作一個例子,每年台灣都有例行集會,每次警方都要出動,受傷人數年年不跌反增,傷者都是什麼人?他們都是警員,他們不敢出手保護自己,怕有人說警員打人, 光靠那個盾牌擋住人們,不過擋住人民手中的熱情,石頭、木棒的攻擊不絕,所以受傷的都是警員,幸好的是沒人死亡。當時學生們對軍隊投下不少石頭,向天開槍 警告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可是眼見問題沒解決,是不是要進一步行動呢?再說如果當時學生把軍隊全都扔死了,你們會為他們感到憤怒嗎?況且當時死的不只是學 生,你敢說天安門前的血沒一滴是軍人的嗎?

說完過去,講一講現在。中國現在的發展一日千里,可是別國想防礙中國發展,總是在雞蛋裡挑骨頭。西藏其實沒人權問題,反而有一堆暴亂份子,中國不是 無視問題,而是被人無限放大。法輪功?有人被虐待?全都是他們的胡言。宗教對人的思想的影響十分大,國家有一點點監控,實在不過份,天主教十字軍東征那時 也有不少問題發生。中國人權問題不是差,只是需要改進,例如放寬言論自由,如果說真正人權差,無槍械管制的國家最差,性命也不保了,說什麼言論。有時候我 也對中國的處事方法有點憤怒,例如程翔事件,他有認罪但不知道審訊過程,整個都變成謎了。可是,到了現在還有一堆人在討論六四,說什麼六四揭示中國人權問 題,請大家睜大雙眼看一看,中國現在變成怎麼了。曾國豐先生說:「有人二十年前砍掉你一雙手,事後他變得富裕,你會不追究嗎?」。曾國豐先生的例子生動有 趣,強差人意。二十年前,中國砍掉你的手,你還記得你也插了他一刀嗎?現在你們執著的是死者的一個安息,你們有沒有想過政府需要什麼?他們的處境?在時間 線上,我們處於現在,等著我們的是未來,我們不會回到過去,所以我們更應抓緊未來,永遠的執著只會令一個國家,一個社區無法前進。

大家的執著也是為了一樣東西──人權,我認為過份追求,只會導致官民分化,香港正是一個好例子。你看香港跟澳門有多大分別,大家都是殖民地,為什麼 香港政府做什麼都總是有人反對呢?皆因自由(人權)過度被人濫用了,長毛──梁國雄,我看他幾年從政,沒一件好事做出來,不是非法集會,就是遊行,還集體 非法進入官員住所,給他一點?色就想開染坊,不要認為自己是立法會議員就可以亂做,開會的時候進行破壞,他有好好的跟政府說話嗎?別只有自己一個嘴巴在說 話啊!可悲的是,沒貢獻的人年年都會上任,香港人是不是給反對熱潮洗腦了?維園是給人休憩的,不是給你亂喊自由!

我們看一看周圍,更不公的事件也有發生。台灣美麗島事件,六四的翻版,大家有為他們出一口氣嗎?泰國政變,全民公投也被反對,他信流亡,軍政府執 政,你有為他遊行嗎?美國武力介入中東,當時你有傷心嗎?北韓人民多次想逃到南韓,你有在意過嗎?古巴、伊朗的事,你還記得嗎?哪個大國沒有簽署東京協議 書,我希望你會有印象。

六四事件後,國殤沒有結束,我的心仍在淌淚,為的不是那遍地屍體,而是國民心靈上的盲目。

p.s.我不是共產黨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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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聯會: http://www.alliance.org.hk
中國人權: http://big5.hrichina.org
新聞片: http://www.youtube.com/watch?v=oUyrGKuLlWM

Sunday, May 31, 2009

叱吒叱叱吒

由萬世巨星至叱吒叱叱吒。由四至六變三至六。由占奴薰至占奴豪子急急子麻利Wing。可以評的東西有許多。逐樣來。當知悉節目將由兩小時變成三小 時,我的反應是,怎樣可以填塞多一個小時呢。結果方法是,多加幾個主持。新增的三至四,節目內容上跟以前萬世截然不同,講文化談寵物論時事,這些統統不會 在萬世出現,故此起初總覺得點不自然,尤其是占奴二人基本沒有足夠Sense,也似乎沒有預備去評論時事,結果只有兩個中大新傳畢業的麻利跟急急子死撐。 本來也沒什麼問題,可是二人初上戰場緊張難免,結果以往著重interaction的萬世就淪為單向式的資訊傳播,由準備segment的麻利或者急急子 傳,占奴略略加鹽加醋,然後直接傳到聽眾耳中,就像881式的資訊節目。開始節目的初期選材上亦過於嚴肅,日日豬流感禁毒,出發點是不錯,但聽眾恐怕都悶 得心不在焉。過了兩個星期,節目內容流程略略作出調整,開始上軌道。結構上仍是急急子跟麻利每人負責兩個聲音專欄,專欄後所有人略作討論。但題材上改善不 少,逐漸感夠貼近目標聽眾的喜好。同時,隨著急急子跟麻利表現漸入佳境,討論的interaction亦有明顯改善。以往萬世多是由占作上靶,奴作下靶, 而朱薰則扮演牆頭草的角色,這個role play恆常地帶來不少笑聲。轉節目以後,role-play遊戲顯然被打亂,眾人都像有點不知所措,沒有上下靶人人平等,就自然沒有火花可言,幸好及後 麻利亞跟急急子兩人開始能夠擔當好弱勢下靶的角色,經常被占奴取笑指罵,火花漸現,兩人的聽眾緣也漸漸建立起來。二人中以急急子的表現較好。在去年十一月 朱薰離開以後曾短暫代節目的急急子(Amber)聲音相當甜美,也有點傻氣,富個人風格,上位可期。至於作為Amber中大師姐,曾當潮流雜誌記者的麻利 亞聲線稍怪,語調亦略嫌平板,跟整個節目的風格未算太絕配,然而多個認真正面的主持來抗衡以臭口自居的 I Love you Boy'z,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事實上麻利亞是個相當多才多藝的人,畫畫寫字皆可,於幕後主理野仔show大獲好評,前幾個月在叱吒樂壇內負責的音樂環節 亦令人耳目一新,在903同類新人不多的情況下,未來發展似乎會平步青雲,唯一窒礙其腳步的就只有略遜一籌的人氣跟觀眾緣,未必能夠擔正。(待續)

Saturday, May 23, 2009

像魚,靜好如斯

很靜。像魚。在偌大的魚缸,載浮載沉。靜聽著水泡形成又爆破的聲音。專注呼吸,並生活裡每件瑣碎事,哪管,微小如塵。是魚缸,而不是大海。因為總會碰見邊界。是冰般的玻璃壁。外面是斑斕流麗的世界。溫度使世界扭曲,彷彿美好無瑕。總以為會嘩啦嘩啦的下雨,但仰望一切如常。雨雲依舊積聚成烏黑色,雨勢依然恍若一觸即發,然雨水卻像強忍了良久的淚水久久未能釋放出來。倚著玻璃,咀偶爾會不慎碰到壁,產生一如冰封一般的麻痺感。世界如何斑斕。我所說的美好無瑕固然無關乎天氣,好天氣所帶來的繁華盛況統統不過虛幻,背後也許依然掩藏好些不為人知的暗淡無光。抑或是過份悲觀呢。我要說的是,這個時候,萬物都回復了生機,花朵把瓣膜逐一張開,盛著傾盆而下的陽光。哪裡有陽光。其實只要你心裡相信有陽光,就有陽光。厚重濕漉的蟲蛹被撕開,掙扎拍動翅膀的蝴蝶破繭而出。騰飛起來。起初遇上微弱但迎面而來的風會跌宕失控,但多遇幾次就能操控自如了。魚缸底有碧綠的海草,順著水流擺曳。下面是粗幼不一的沙粒。瞥見沙粒,就想起沙灘。這個時候應該有好些年青人結隊進駐沙灘,如花般,抵著如雨水灑落的光與熱。會捋高褲管,亮出白晢的腿,走進冰涼的海水,忘形地或撥打或閃躲。沙粒藏著溫熱,中午時份甚至會熱騰騰,站上來如企針氈。又聽說好些人躲藏於暗黑的房間,凝視閃動的螢幕,吃力地使勁模仿螢幕裡面那些不存在於真實世界的人。模仿他們的動作唱腔以至衣著。偶爾會走調,走調為聲音賦予另一種意義。有人信誓旦旦地聲稱,一旦坐在那些或棕或黑的沙發太久,又或是過長時間把眼光注視於螢幕當中。靈魂便會被扯進螢幕裡的世界。甚至有目擊者憶述自己曾經親眼目睹友人整個身子被吸進箱子裡的世界並從此人間蒸發。若然那一瞬螢幕上蔡齡齡在唱細水長流的話,扯進去的人便會穿梭至那個黃昏的海邊。即便你認得那個地方,應該是西貢某海邊並立時走到那裡打算尋找那個友人仍然會徒勞無功。因為他經已被定格於那個時空。他永久只能被存於記憶裡。好些人因著各種截然不同在城裡奔走。其實最終只會殊途同歸。歸於何處。那是無可被知曉的地方。若然你試圖去推敲察看那可能世界的終點,即使你成功窺見結局也必然因著你的偷窺而被更改。在魚缸裡,一切靜好如昔。有時會亂,偶爾會感到孤寂,但又如何。我想說的是,坐在這裡一切安好,有時讀董啟章,有時讀字花,有時讀城客,有時讀城市畫報,有時讀小說,有時小睡,有時醒來,有時寫字,有時唸詩,有時聽歌,有時望天。很靜,像魚。那又如何。

Thursday, May 21, 2009

這也許是一封信也許不是

綠 as 悠:

一切可好。正在讀董啟章。終於臨到尾聲。後又在文學雜誌裡讀到他的專欄。作為獨裁者,寫給小說世界裡的人物的一封信。於是我想起最初我在可能世界裡創造悠悠的往事,一如董啟章模造栩栩。起初是悠悠,然後是綠。你作為可能世界的人物,對於我在真實世界裡所發生的事,並上面我所提及的種種固然毫不知情。我,作為果,曾經於地上用粉筆畫下一個如保護罩的圈,並藉此提取賴以維生的安全感。而你,作為綠,一直被拒於圈外,甚至應該客觀地說,即使粉筆圈擴大十倍而你留在原地,你仍然無法被包括在內。這是距離的緣故。距離緣於時間的夾縫,也緣自客觀環境的阻隔。如果我,作為果,打算以你作的故事的人物,推展關於綠的故事,先決條件是,必須將你納入粉筆圈以內。然而這個做法,無疑將你隔岸觀火的獨特性強行奪去。如是的話,你就再不是綠。一如悠悠。那道距離也許更遠,故此一旦果嘗試用文字作為可能世界跟真實世界的橋樑,藉機將悠悠納入亞果圈,悠悠的本質便會被扭曲。所謂本質的扭曲,跟真實世界的種種統統無關。真實世界的悠悠依然不受影響,因為她,就如後來的綠一般,對果所曾論述的一切並未為意。果所曾構建的論述,原來就並非唯一獨立存在,而是跟其他可能性並行伸展。每一種論述引伸出來的情節,以及結局,以至其所通往的可能世界都截然不同。是故論述的繁雜性其實也標誌著可能世界的多面性。但又因為時間的單方向推展,作為創造者的果必須被迫挑出一種論述來引燃。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因為一旦決定錯誤,就無可挽救,只能眼巴巴目撃可能可界的衰敗陷落,並且被真實世界吞噬。沒錯,是吞噬。原先可能世界的存在是希望衝擊以單一形態存在的真實,並藉機取而代之。但一直發展下去,綠,你必須理解的是,可能世界總未必如構想般虛幻絢麗,有可能那不過是一道暗啞灰敗的虛影,被真實壓抑至視線邊陲,最終被摧毀成灰。為何我會跟你說這些呢。對於你來說這大概都繁瑣不堪,為何要你承受著我的呢喃囈語呢。我將這一切艱澀難懂統統寫在寄給你的這封信,也許不過是潛意識操控的行為。之前我總按捺不住一一端詳真實世界所撿拾的碎片,去為你書寫關於可能世界的種種。然而我愈發去察看去研究,就愈發理解,你作為真實世界存在的人物,比我想像裡更為立體。我不過只能攫取你被某時光閃動攝下定格的一面,再用文字書寫。可是當我發現單憑照片裡的素描來書寫跟現實的落差,就不得不為自己行為的齷齪感到羞怯。也由此瞭解用文字構築圖景的虛幻,又甚至,虛偽。然而綠,我希望你能明白的是,這個已是被困於粉筆圈裡的我,作為天生的旁觀者,最佳的自我救贖模式。說穿了,也許不過出於自我,跟一直呆在遠方的你,絲毫無關。我,作為果,若然要為你書寫故事,同時並不放棄追求真實,唯一可作的,就是擦去粉筆圈,拆去保護罩,如是的話,綠,我就可以緩緩地走過來,提著筆,去書寫。

勤 as 果

Saturday, May 16, 2009

游走

其實才五月中。不怎樣悶熱,雨也不是下得特別大。細雨霏霏,有時更像春天。但我還是堅持用這個標題。暑期記事。現在既非暑期,我也沒什麼事可記,只 是這個標題乃近四年前我開闢另一個地方時第一篇文章所用的四個大字。放在這裡也許有其意義,又或者,能夠為這個地方賦添意義。聽說這幾天所有人都在忙,比 之前學期中趕功課更要忙,為的是玩。以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作為一種災難後遺症其實又無可厚非,只是我,怎樣也提不起精神來玩,去唱K打波旅行 Shopping又或者是鬼爛但出左去先算。於我而言考試完了就是完了,學期完了也就是完了,但這並不代表什麼的開始。我寧願繼續以同樣的步伐,同樣的節 奏來生活,這樣看起來比較健康,哪怕只是看起來。這幾天專注地分神(又或者分心的全神貫注),好像做了點事,完成了些工作,寫了點字,但又彷彿,什麼也沒 做過。曾經因為聽了今天只做一件事這歌而打算每天只做一件事,或寫作或翻卷,或四處踱或窩在家。但到最後還是發覺自己無法恁地專注於一件事物,這大概是我 自小以來的本性。若果我一路走來都全神貫注的話,到頭來那個應該也不會是我。從來我只是把心神花在盡量多的事情上,儘管有時我也會驚覺原來心裡只有一件事 的時候是如斯幸福。

於是我這幾天就這樣的過。一覺醒來,吃過早餐,嚼過報紙,就翻開地圖,看看有什麼新奇的名字,有什麼未被觸及的地方。爾後決定當天的目的地。一天到 了深水埗,穿梭於零件橫飛的電腦商場跟搖搖欲墜的舊樓之間。設法走進那被鐵絲網包圍的美荷樓不果,然後在馬路中心橫行。紅色小巴在旁掠過。沿著路恣意大步 地走。到哪個地方都沒什麼所謂。這是宗旨。於是臨到蘇屋邨,那滿載廢城意象的蘇屋。他們都經已撤離,只剩下光和空氣。還有因孤獨而被逼成群的保安員,幾無 意義地把守空城。以及那只剩下牛奶與碎肉相伴的貓。另一天因著新聞跟朋友的號召始終到了牛頭角下邨,即將清拆的邨。但原來一旦你滿有期望地臨到一個地方的 時候,就必然是你最失望的那時。窺見過已荒廢村落的空洞,即將傾倒的就再沒什麼值得流戀的地方。地下走廊的氣味雜沓而至,連同男廁內的種種,是為除視覺外 的一大享受。歡喜而來敗慶而歸。時間尚早就隨便找個地方逛逛。因著香港有個荷里活想起大磡村,就在鑽石山下車。縱然早已知悉大磡村早已拆去。到另一邊的公 園走走,卻發現喜出望外的明媚風光。最寧靜的環境。靜下來一切都仿佛美好無瑕,一向如此。翠綠的樹,寬廣的天。再過一天則訪粉嶺。乘火車時倚窗往外面眺 望,會想起榴槤飄飄的小燕。只是我並非回鄉,而是自我放逐。比想像中多人。商場都連在一起。走進其中一個,肩膀迎面撞來。有輛巴士駛來,顯示板上寫著聯和 墟。想起董啟章,並其小說,借用聯和墟探討文學推動社會運動的可能性。不消十分鐘,便到達。下了車,卻失望,如此角落在新界隨處可見,沒有舊樓,遑論成 墟。踏過馬路,穿過街市,越見荒蕪。大群四五層高的樓中間竟然闢作露天停車場。從前看過些聯和墟舊貌的照片。應該就是停車場的所在。都灰飛湮滅,只留下一 組外牆白色的建築群。共三幢。中間的一幢大刺刺寫著聯和市場四個黑色大字。左邊是魚市場;右邊是菜市場。三幢相通。從外面窺探裡面好些街市常見的櫃檯攤檔 零丁地擱在原地,只是人去樓空。往更空曠的那邊走去,經過行人隧道,經過啤酒廠跟汽車維修場,經過一群廢棄的輪胎、好幾頭乾瘦如柴的狗跟一片被紙屑和汽水 罐籠罩的草地,便是龍躍頭文物徑的入口。原本我絲毫沒打算去什麼文物徑,可是既然到了,就繼續走下去。沿車路鑽進去,人跡罕至,好幾次害怕忽爾有歹徒從後 撲至。一列棄置而雜草叢生的廢屋,旁邊卻傳來打麻將的聲音。到哪裡也聽見這聲音。偶爾有些居民打扮的途人走過,不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便是嬉皮笑臉的小孩 子。走到中途,突然發現眼前的事物無比熟悉。那個地方叫老圍,還有旁邊的鄧公祠。三年前隨劉甘來老師來過,一切都這麼陌生但又親切。恍如時間未曾流走,我 一回首就會瞥見我的中學同學們,在扭打在調笑。由寬闊的路走到狹隘的路,由瀝青路走到沙石舖成的路。兩旁變成一片綠。有農地,有雜草,有膚色黝黑的老翁在 綠色中提著水壺灌溉。走到累,走到盡頭,坐下來,枯葉飄落。不一會兒,小巴經過,揚揚手,就上車。司機不住跟整車乘客談笑。從荒野又回到高樓聳立的叢林。 再之看見火車站,跟遠方的蓬瀛仙館。就這樣,又完結了一天的旅程,是為,自我放逐。

Wednesday, May 06, 2009

邊緣

初夏的下午其實悶熱得很。拭去衣領邊打轉的汗水,將原來提著的書揣在懷裡,瞥瞥門牌沒錯是九零七室但門卻關得嚴嚴一如封在某洞穴外的巨石。明明不過遲了幾分鐘,於旁人不過爾爾的幾分鐘,為何課堂彷彿已經開始很久了一般呢。將耳朵湊近課室的門,隱約傳來一把男聲,略帶沙啞。就希奇。課不是由一個初出茅廬的女教授上的嗎。為何會換成一個男生。再瞥瞥門牌沒錯是九零七室。於是起勁推開厚重但冷如薄冰的門。課室竟然幾乎座無虛席。就希奇。彷彿好些從未上課的同學,又甚至未曾存在過於這空間的人都一併出現。隨便鑽到死角,瞥見僅存的空位就坐下。前面果然是個年輕男子,在口沫橫飛。那男子約莫二十多歲,該是畢業不久的青年,穿淺綠色的恤衫,深棕色筆直長褲。頭髮長及披肩,並隨著男子改變站立姿勢而左右晃動。天花偌大的電風扇不住轉動,攪拌著死悶凝固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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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為B城文化研究小組的一員,致力尋找、分析這座城市內僅存的城市文化,並,流動人群跟城市的互動關係。小組前身為B城本土文化行動理論小隊,後因意見分歧而分裂,一如城內其他團體。小隊如細胞二元分裂成兩小組,一為爭取保存本土文化的小組,以諸如堵塞公路跟破壞公共設施一類對社會無重大影響的街頭抗爭作為行動的資本。另一小組分裂就成為文化研究小組,專注於以文化理論的框架加諸於各類文化產物的研究。就本小組而言,文化理論基本分成三大類。一為受馬克斯主義 (Karl Marx)啟蒙而引伸,而阿多諾 (Theodor Adorno)跟馬格士(Herbert Marcuse)為首的法蘭克福學派,視文化為資本主義的產物。另外兩家則為葛蘭西(Antonio Gramsci)的霸權(Hegemony)理論主義,以及由涂爾幹(Emile Durkheim)的結構主義(Structualism)所引伸的符號理論學。我,作為該B城文化研究小組的成員,主力研究城市內游走的邊緣分子,並其延伸的邊緣文化。由於我,對女性研究尤有興趣,把兩類邊緣分子列入研究範疇。其一為妓女。小組曾用風貌復修的方式將砵蘭街的舊樓,並其周圍的街道巷弄的面貌重現,以探討當年妓女謀生的方式,及其生活、工作環境。另一類邊緣分子,也就是我今天將要走訪的族群,我們姑且暫時將她們稱作P族以方便討論。P族基本上已經完全融入B城的日常生活,而B城人對於P族群也早已視為理所當然,甚至有人類學學者(Dior, 1996;Gucci, 1997)曾指出,B城人已經進入依賴P族的年代。P族人出沒時份大多集中於星期一至五早上十時至十二時、下午四時至六時,及星期天中午十二時至下午六時。P族人屬B城的其中一種新移民,惟異於來自舊地的新移民,或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專業人士,她們大都處於從屬的不平等地位,然而據觀察所得,她們一直甘之若飴。P族人的原居地位於B城以南約五百六十五公里,為一群島嶼,故有萬島之母的稱號。當地居住的P族人一向生活貧苦,或務農或捕魚維生。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當地的居民開始能夠接受教育,更有一部分精英份子得以跨越高等教育的門檻,成為工程師、護士等專業人士。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該批專業人士後來因不滿島上生活質素水平嚴重不足,以及薪酬福利長期偏低,逐漸往北部的城鎮遷徙,史稱為「P族北進」(P's northbound immigration)。B城則為其中一座接受大量P族專業人士的城市。不過,該批專業人士由於專業資格及學歷無法受以知識型經濟聞名於世的B城所接納,唯有尋求較低層次的工作,例如打理家務。由於B城生活水平較P島為高,即使P族於B城任家務助理每月不過掙得B幣三四千元,仍然較P島上大部分職業為高,故此該批專業人士的經歷吸引大量P族人仿傚,大量湧入B城,進駐城內各家庭廚房旁的小房間,面積由如棺材般的十平方尺,至二百平方尺不等,視乎該家庭的經濟環境而定。星期日為B城P族人的集體解放日,她們會盤踞B城的中心商業區,並於將該地原來的商業用途予以顛覆。借用法國學者迪山度(Michel de Certeau)的著作日常生活的實踐(The Practice of Everyday Life)中日常生活政治的理論,P族是在中心商業區這個地方(place)闢出了屬於她們的空間(space)。她們,作為從屬(subordinate) 的弱者,運用游擊戰術(tactics)迎戰強者的政策(strategies),不住在已有的文本與實際的架構中侵佔(poaching),以及在系統中施展詭計。用負曲(Michel Foucault)的理論來說,P族人聚集的皇帝廣場,其實是用作對抗的區域(site of resistance),旨在顛覆強者,即B城政府原來為該地設定的用途。這個對抗模式,被稱為「弱者的政冶」(politics of the weak)……

*

初夏的夜其實已經悶熱得很。

朦朧之間他忽爾想起下午的課。總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憶起毫不相關或重要的細絮碎片。那文化青年提及,關於B城P族人的種種。為何他要將這個城亡稱作B城呢。又為何要將菲律賓人故作神秘的稱作P族人。他依稀記得有種文學手法稱作陌生法,旨在將原來熟悉不過的事物以陌生的文字包裝,從而提供一種嶄新的審視角度。他的用意又是否如此呢。關於菲傭,他馬上聯想起某年青作家於文學節的得獎作品,好像叫他和她的愛慾情事。內容牽涉青年對菲傭的性聯想,以及叫人瞠目結舌的性描寫場面。這種書寫手法,跟文化青年所提及菲傭於社會所處的弱勢地位又有否關連。他都不清楚。或者下堂導修課藉機發問一下吧。又為何該文化青年會將菲傭跟妓女相提並論,把兩者皆視為主流社會的邊緣份子呢。他總是覺得,兩者之間有著某種微妙的關係。

Wednesday, March 25, 2009

早夭的鮮花

如早夭的鮮花。這幾個字間中閃現於腦海,或許有其真確意義。這情景,就彷似,站在堤岸邊,拾起一片石塊,使勁地扔出去。畫出一道絢麗的拋物線,落入水面,濺起高高的水花。那一刻,以為一切都很美。爾後,水花又落入水面,只有漣漪漾開。再過一會,大海回復平靜,一切如常。一如早夭的鮮花。

Friday, March 20, 2009

素描

坐在那個房間默默地聽這故事的時候,很自然地思想這故事可以如何被文字再現,而我又應該用怎樣的一個譬喻將之重現。這陣子比較喜愛用譬喻又或是故事來表達我暗藏的話語,而非單純地把所看見的故事用鍵盤重現。村上春樹將這技倆稱之為,素描。不能再準確。大部分時間我所做的都不過是素描或跟其性質相近的工作。即使將好些枝葉去除並混以聯想,即使我慣常使用命名及改變描述對象的方法來意欲把我所作的一切都掩藏,概念上主體上那仍是事實。故此我沒有創造了什麼,我所作的只是把一些材料攪碎混和,接著在將之重新編配組合。性質上它從未被扭曲修改。從何時起我愛上了用文字素描呢。都想不起來了。反正我寫的動機跟非個人的事統統無關。為何要將書寫歷史,描繪過去視作所有寫作的人理所當然的責任呢。沒錯,用文字可以反映,重塑,甚至檢討歷史,就正如董啟章的地圖集 V 城繁勝錄所作一般。但為何要強求每一個寫作的人甚至全何一個單一的寫作行為都必須反映時代的某種面貌呢。就算這不能算是一種表意識層裡強行驅使的行為,但難道寫作不能單單作為一種個人行為,並脫離整體社會環境嗎。為何我們總是要把自己腦裡已有的一套理論強行加諸於那或許是作者用個人情感構建而成的文本呢。這樣的行為幾乎無異於騎劫。呼。不是嗎。

是否過於夢幻。原來於真實裡確切發生的夢幻會讓人質疑其真實性。當然若是懷疑可信性的話矛頭切然指向說故事的人也就是斥責其捏造事實的本領。然而我想說被質疑的真實性,是指向故事的本身,或本質。那是否真是一個夢幻的故事。又抑或,單單只是外層裹上了一層金黃色的薄膜讓它看來閃閃生輝,一旦撕去外層的糖衣裡面可能不過爾爾,又甚至空無一物。我曾經以為會齷齪地思疑那夢幻存在的可能性的人必然是平常不過。原來結果就連我,儘管不住用文字建構虛幻,甚至深陷其中至無法再將現實幻想分割開的人,一旦於現實世界聽聞夢幻之存在,仍然會不置可否。也說是說,連我自己也沒能相信自己所寫的情節能夠存活於現實世界。我不過以寫作作為救贖作為彌補其現實裡無法發生的遺憾,從而發洩。基於這個前設而寫,幻想現實,固然不能縱橫交錯,即使交錯,也不過是於虛構的可能世界裡交錯。文字並非可能世界真實世界之間的橋樑,而或許是,將兩者永久隔絕的,鴻溝。

Thursday, March 19, 2009

那是一個靜謐的夜。周圍盡是侷促的空氣,但未如白晝那般酷熱,而是一種悶焗的氛圍一直往外擴張。拭一拭後頸近髮尾的位置,是一層薄薄的汗。原先他就如這座城市其他的人一樣躺在床上,安然進睡,或是,輾轉反側。太熱。怵然驚醒。褪去如外皮跟身子連於一起的被單,坐起來。可以想像床單裡會印著一個用汗水舖張而成的人形。將被單單捲成一團,隨意扔到床尾,彷如木乃伊撕開緊繃的泛黃紗布。木乃伊假若活生生地存在,褪下紗布以後他還剩下什麼,也許便是一無所有。如是的話木乃伊的存在就是建基於那看似纏繞的紗步。儘管那看來更像是一道束縛。紗布便是木乃伊,反之亦言。凝視床尾的被單,黑暗裡只餘下一陣虛影。忽爾聯想起暗紫色的胎盤,上面佈滿鮮粉紅色的斑點。又或是,被強行扯離子宮而尚未成型的,嬰。摸黑站起來,往窗邊走過去,稍稍掀開簾幕,瞥一下外面。外面傳來一道藍光。原來深夜的月亮會化成暗藍色,天空也染上陰森的顏色。不禁心頭一慄。跨過一步,伸手在書桌面游走。那是一把刀。那是吃剩半個的牛角包。那是一條毛蟲,抑或是蟲繭呢。單憑觸覺恐怕難以準確地將微細的概念分割。始終摸到了開關模樣的物體。橢圓形滑滑的。按下去,就有光。他想起舞台。漆黑裡的光柱。他並不是一個喜愛表演,甚至表現自己的人。總是會不經意地如旁觀者般把自己手舞足蹈的模樣烙在腦海。只是數年前的夏天曾經參與學校劇社夏日公演的幕後工作。記憶碎片幾乎被遺失。這種令人熱血沸騰的群體活動並不適合一如獨行俠的他。大概那年是因為看上劇團裡某個女孩吧。多可笑呢即便是曾經讓他心癢難耐的女孩的樣子也被忘掉。應該是樣貌頗為標緻的吧。頭髮應該是束成馬的尾巴一般的。現在閉上雙眼小學時代暗戀那愛吃波板糖的女孩的樣貌仍然歷歷在目,可是近幾年的記憶彷彿更加模糊。好像結識了許多新朋友。好像跟過許多女孩眉來眼去。但要他把這些人的特徵嗜好逐項細數一一羅列他就會結結巴巴答不上嘴。對年代久遠的細節過目不忘;對新近發生的事情反而一臉茫然。依稀記得這是某種病症的癥狀。那年他跟好幾個素未謀面的年青男女,困在一起,負責燈光。後來那幾個男女快速地配對成雙,只有他,浚法從那個無比炎熱的暑假裡獲得實質存在的甚麼,只是孑然一身。他只交到了一個朋友,就此一個。Spotlight。他迷上操作Spotlight。像戰爭裡提著機關槍掃射的士兵,把光束投到舞台上。暗裡凝望光束裡面會發現那其實一直真實存在那些,空氣的粒子與微塵,沸沸揚揚地懸在半空。訝然於發現這些微粒一直飄浮存在的真相。所謂光,所謂無砂而無法被確實抓緊的,光,於黑漆漆的環境會,以圓錐體的形態存在。他起初嘖嘖稱奇,後來習以為常就不當成一回事。原先那股在體內打轉的雀躍感也隨著經驗的加增而減退。於是他自此以後就,再沒有參與任何有關戲劇的活動。這或許並非屬於他的活動。彷彿生存目的不過是為了尋求一種在生活中表現自己的途徑。有人跳舞。有人演戲。他曾經嘗試寫。但通常缺乏靈感,或是被詞不達意的挫折感阻住。總是無法與其他人一樣用文字作為創造的媒介。久而久之唯有將之捨棄再另尋辦法。只是偶爾半夜夢醒,會不自覺地將夢境於白紙上,用文字描繪出來。

(待續)

Wednesday, March 18, 2009

石頭記

我每次經過那個地方都會下意識地仰首張望。那是一幢外表簇新的大樓。我好像進過去,甚至裡面空氣的味道彷彿仍然殘存於記憶之中。我應該進過去( )次,在那裡上課。好像是內容無聊的課。那我又為何會甘願上這樣的課。大概我的生活就是如此無聊而我不自知。上那一課的學生大多來自不同學院,有讀法律也有讀醫科。其實都無關痛癢,反正這些人還是會如過客般於你稍不留神的那瞬蒸發。授課的是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聽聞薄有名氣,間中在電視台某些節目裡客串。當然那時我還未知曉。後來某次在人多擠迫的升降機跟他只有兩吋之遙,他的頭有股氣味,像榴槤。還是我記錯呢。我不是善忘,而是,往往把各塊來源不同的記憶碎片搞混。若然記憶牽涉氣味顏色以至聲音的話,情況會更嚴重。將炒粟子的香誤作暗戀多時那女孩的後頸傳出的味道,又或者,將揭掠雜誌時頁跟頁磨擦的聲音當成了火車門嚴嚴關上時的那道巨響。你會質疑這是否過份地難以想像,並因而對我在這裡所細說的一切存有疑問。這並不罕見。可是為何我們總要把自己所能想像的界限框架視作判別事物真實性的標準呢。即便是難以想像,那可能性依然存在,而且也許比不住在腦海縈迴的,更確實地存在紮根。怎說得定。如果將這個原理往深一層推展,一件事情的真確性應該以什麼準則來決定呢。為何大多數都認同的就稱為真實,而僅存少數就算深信不疑仍必然虛假且被視為執迷不悔。何為真。何為假呢。還是扯遠了。那堂課跟我上過的那些課沒大分別,本來注定於茫茫碎片中被遺忘,尤其,像我這樣善忘的人。但我到這刻仍舊記得踏出課室門口往右走會到達博物館的入口,裡面擺放了各式各樣的,石頭。其實我對石頭沒什麼興趣,唯一跟石頭會有肌膚之親便是往沙灘旅行時會不經意地將之以三十五度角直丟進海面。然後扁平的石塊會在水面盤旋飛舞。就是如此。所以這一切從周圍裝潢燈光看來應該頗為珍貴的石頭於我來說都,不甚了了。可是那天下課以後還是不自覺湊近,駐足觀看。大概石頭都是差不多的樣子,或大或小,或圓或方,都不出預料。故此這些大多數,都已統統被忘掉。原來愈能夠被預料的,就愈容易被遺忘。那為何我們還是甘心置身於人潮裡,甘願被淹沒呢。又為何我們總是希望走在能夠被精確預測甚至計算的軌跡途上呢。難道我們都傾向被遺忘嗎。只有一顆。那影像仍然殘存。那顆放在館內角落的一個玻璃櫃。櫃後是偌大的落地玻璃。透過玻璃會看見在樓下流動,單一而模糊的一張張面孔。在玻璃櫃的第三格。住在上面是一塊暗綠色的晶體。在那盞射燈照射下會透現出翠綠的光。下面的鄰舍則是赤紅色一如乒乓球的球體晶石。乍看以為平滑無比湊近才曉得原來凹凸不平,只是山丘坑洞都過於微細至難以察看。我沒有刻意將這兩塊石的形像刻在腦裡,然許是中間那一顆的緣故吧,我還是不自覺地把周圍的細節都一一抄錄並將之深藏於潛意識裡的某個匣子。靜候某個契機一如戲院放映般將整個圖景投射到螢幕上。那顆石很小,如骰子般。立方體。其實根本跟一顆用銀打造的骰子一樣。為何說起石頭我就只能記起這銀骰子,而忽視其他外表更類近典型石塊,又或者,更色彩斑斕閃閃生輝的晶石呢。對不起。這些問題我沒法回答。大概我只能藉此推論,或許這塊石頭於我來說其實有著非凡意義,只是我經已遺忘我跟它中間的連繫罷了。不可以如此嗎反正我們根本已時常只能喚起一件事情起點與結局的記憶而對於箇中曾經發生的所有都置之不顧。探求原因於我們來說都太奢侈。

是故我每次途經那大樓都下意識地往上一瞥。期望從一樓的玻璃窗瞥見那銀骰子的蹤影。本來一直都在。本來一直都,相安無事。然某天起它不復存在。那角落再沒有它的影蹤。氣急敗壞地走進去,攀上蜿蜒伸張的樓梯,穿過如時光隧道般昏暗入口,掠過那各形各樣的石塊,走到玻璃櫃前,赫然發現它已不在。原來的位置擺著一塊霉爛的木頭。好像是樹枝的一節,切口出奇完整。木頭被碎屑包圍。應該已經朽壞,或被蟻蛀。那銀色骰子究竟在哪。它是否曾經真實地存在。還是它只是虛無地存在於我的幻想世界又甚至我的記憶碎片當中。沒錯你也可以說,既為記憶碎片,就必然曾經被真實的經歷割碎。記憶又怎能存在於虛無之中呢。可是這樣你就忽略了記憶跟幻想重疊之處。當幻想跟記憶交錯地相疊,它們就會融合並以一種新的模式相互依存。而那時記憶就無關於真實世界之種種。腦裡曾萌生走到那於木偶般矗立於入口兩旁的博物館管理員前面,嘗試打探那銀色骰子的蹤跡。假如換來那塊晶石因為過份地被陽光照射而變質再不適合展出類近原因的話,我也許就能解脫。我會因而相信其實銀骰子的表面經已沿著被陽光灼傷的裂縫撕開,裡面會長出一顆薄紫色的寶石。可是也許事實並非如此。也許那霉爛木頭一直存在。一切都出於錯覺幻影。又甚至,其實那銀骰子就是眼前的木頭。它的木質經已朽死,它失去存在的意義。故此我不敢問。答案可會是我不能承受之沉重。從此我跟這個地方這幢大廈相見而兩忘。每趟經過我都會加快腳步,生怕驚鴻的一瞥會發現銀骰子又再次原封不動地守在原地。

某個炎熱的夏夜,我憶起自己原來到過那個地方參觀。那個地方那時還未被建作博物館。離開時有人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小晶石,像銀造的,立方體。那夜我有時孵在厚厚的被窩裡,模彷子宮裡的嬰蜷伏著身子。有時醒過來在黑暗裡翻詩集,高聲朗讀喜愛的詩句。揭至最後一頁我回過神,如意欲將房間摧毀般,翻箱倒篋。我應該能夠尋回那晶石。也許只要把那顆石放在掌心,感受一下它的重量,一切都會宛如我猜想般運行。不至於如同現在一樣,荒誕離奇。可是找不到。又或許,它未曾存在。我必須相信那石,已經,變質。已經無法再被辨識,了。

我應該進過去( ) + 1 次,在那裡參觀。好像是內容無聊的經歷。那我又為何會甘願到這樣的地方參觀。大概我的生活就是如此無聊而我不自知。又或者有更多細節被我殘酷地刪去而我不自知。

Monday, March 16, 2009

島本

島本。原來應該稱你為島本。我苦思了許久究竟應該為你起怎麼的一個,名字。沒錯,又再是命名的過程。就彷彿文字工場的存在就單單為了命名,以及記錄。

如果你沒讀過村上春樹的國境之南‧太陽之西,那你也許就沒能夠理解我以上所寫的,有關於島本以及有紀子的種種。甚至我大概可以預料,讀過這本書的人應該沒多少個。可是我寫,從來跟讀的人無關。我曾經信誓旦旦地宣稱,我寫從來都不是為誰。就算這裡再人蹤罕至再乏人問津,這條路再孤獨寂寥,我還是會堅定地凝視前方,吃力地走下去。

Thursday, March 05, 2009

時針繼續轉動而無停止的跡象。那稱為果的男生決定把女孩稱作綠。他茫然沿著蜿蜒的路下坡。連棉不絕的梯級。途中他遇上故人。那時被人變臉拋棄爾後跟果那伙人勢成水火的那個。果慶幸當時並沒落井下石。故此現在還可以閒聊一番。綠存在於閒談之間。人物於話語裡生存,生長。假如果相信有什麼能被稱為緣份的話,這也許也可以算是。果起勁地嘗試從這人口裡吐出關於綠的碎片中尋求稍為有用的一些,並將之重組。同時繼續誘使她透露更多。當時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忽爾變得侃侃而談的男生背後埋藏了怎樣的一個原因。果只管使用了旁敲側擊的方法。若然該女生曉得這個真相的話,心裡恐怕會產生某種被利用的厭惡感吧。可是從她的表情,應該毫不知情,直至她下車的那一瞬,直至永遠。女孩下車以後,果愣愣地望向窗外。電車繼續開動。偶爾被的士或私家車阻擋路途。迎面而來的電車絡繹不絕。但竟也都是墨綠色的舊式電車。他開始意識到,也許有什麼正在背後發生。於是他將綠稱作綠。沒錯了,就是綠。

Friday, February 06, 2009

一個人的捉迷藏

我要尋找一片綠色,又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團墨綠色的色塊。坐在橫置的螢幕前,鮮明刺眼的螢幕光線跟從上灑落圖書館獨有的泛黃燈光成了強烈對比。左邊一直坐著兩個男子,狹擠的並列坐著,凝視同一個橫置螢幕。同時反覆默唸好些我在財經新聞聽來的詞彙。如唸咒語般一直呢喃,沒完沒了。我離開座位再回來再離開再回來,這兩人卻原封不動,彷彿咒語將他們封印於原地。右邊那螢幕保護裝置也沒有停止的跡象。有人坐下在鍵盤上擊打幾下,才兩分鐘十七秒,又起來,離去。之後那位置一如瘟疫漫延般無人膽敢接近。許是那邊零件與零件磨擦產生的低頻噪音累事吧。於是我頻頻往右邊回首,瞥那在三米四九米外的墨綠色。墨綠色前面是個粉紅色的方柱體。總隱隱覺得鮮粉紅色跟墨綠色並不相襯。還是薄紫色跟綠色配起來比較融洽。圓柱體也比方柱體讓人感到稍微可被親近。我從背袋掏出記事簿,嘗試將捉迷藏的過程用文字記錄。在第一頁第一條灰色線跟第二條線之間寫下日期以及時間,再回頭,墨綠色從泛黃的世界中消失。緊張地站起來。往後腦勺四點鐘的方向踏前八步,將頭向右邊轉了五十四度。原來鮮粉紅色仍在。年年知為誰生。遊戲開始。我裝作漫不經意地往前邁步,踏上深棕色的樓梯。緊接是淡灰色的地氈。往右邊走,白冷的燈光迎面而來。伸出手撥開光線。沿著窄隘走廊,朝左右往書架與書架之間僅存的空隙張望。沒有墨綠色的存在。間中有白。間中有紅。就是沒有墨綠色。走到最末端棕色的書架上厚度不一的方塊以紅黑黑白藍紅綠橙黑白黑的方式排列。這裡沒有。只有戴淺綠色口罩的男人默默地將車上的書搬上架。我走進升降機。按四字。圍繞四字的膠圈亮著紅色。我曾經以為那道金屬門打開以後我會從牆壁上瞥見墨綠色的光影。卻沒有。我趨近只發現牆角被一道濕氣籠罩。那道水氣會一直漾開。把整個世界包圍。在某個角落我瞥見半點綠色並因而大感緊張,怔了一下並因而往後退了半步。這是一個貼切無比的比喻,也稱作踟躕不前。難得鼓起勇氣往前邁大步,卻發現是一團躺於暗黃地上的藍色。我只得放棄。這個遊戲我注定敗下陣來。或許,因為,墨綠色從來都不是我腦海裡泛現的墨綠色。它會自我變異,它會自我推倒再自我建立,或許用以躲避尋找者,如我,的目光。

Sunday, January 18, 2009

明信

愣愣地坐在床上,用被單把自己包裹。電視裡是台灣典型的綜藝娛樂節目,類近的笑聲,相似的尖叫。同行的友人,一個坐在窗邊的几子旁,時而搖著筆桿,時而眼神迷惘地四周張望;一個坐在床上,面對兩床之間的矮櫃,有時搖著筆桿,有時眼神迷惘地四周張望。某刻我會以為自己是否乘錯了航班臨到另一個與現實世界平行並存的時空,裡面一切事物都會依從其原有本質被予以顛覆。原本疾筆書寫是我的權利;原本把眼光投在電視螢幕上的也許應該是他倆。太讓人驚訝吧。難怪別人都說一談起戀愛,又或,一旦思春,嘿,所有人都能化身為詩人了。曉得這個道理我就更納悶。那麼我還可以有什麼過人之處呢。原來於某個特定的情形下所有人都能寫。可是我仍然是那個我。旅程裡聽到一個故事。有一個男孩,我們姑且稱他為少年A。

也許根據故事的結果去塑造少年A的性格,會更加準確,縱然你應該也會說,一個人的成長經歷甚至命運不是由性格決定嗎,豈能這樣本末倒置呢。沒錯。然我只能夠說,少年A的一舉一動無法用常理解釋,也無法用言語言詮。既然如此倒不如將他設定成一個怯懦無知的人。

淡水淡如水

一部/

他牢牢地牽著她的小手生怕她會在不知名的一瞬怵然被拖走,緩緩踏上登木棧橋的斜坡。旁邊是洗手間。洗手間旁邊有一爿店。表面看來是一爿賣船票車票的店。門外卻擁擠不少年青男女,湊近那大刺刺貼在店門玻璃的黃色單張才曉得這裡附設租借單車的服務。為何是附設呢就這裡等候試車的男男女女來看店主恐怕是在倚賴把單車借出以維生吧,縱然乍看舖裡的腳踏車都似乎朽壞不堪就一如那些在鄉區被剛買完餸菜回家煮飯的中年婦人持控著的單車一樣。可是大概打扮時髦的男女都不會怎樣介意,反正醉翁之意大多不在酒。跟戀人在碼頭般偌大的空地踏踏單車吹吹海風應該已是件寫意事吧。她很久沒有踏過單車了。上一次是多久以前呢。也許是中學畢業左右的時候,那時她每天都會騎單車回校即使穿校裙操控這機械其實困難,而且會惹來旁人不必要的目光。沿著河岸一直前進,迎面而來是隨著季節更改氣味的微風。她會略過剛下樓在河兩岸晨操耍太極的街坊,並女些不管天氣恁地嚴寒仍堅持赤裸上身在緩步跑的中年漢子。若果天氣稍為炎熱一點的話他們就大汗淋漓。又若然碰巧剛冒出來的太陽躲過雲朵把耀眼的光線灑落在河並兩岸上的一切,中年漢子的身上裹著由汗舖蓋而成的薄膜便能將陽光反射一如鏡子,她駛著單車經過時要刻意別過頭來,免得被刺眼的光線直接照射過來。後來她在大學裡跟剛相識的朋友描述過往每天踏單車上學的經歷時有女生在旁插上一句這不就太像日劇的橋段嗎。她低著頭想了想,也許是。也許是這樣的緣故她一直慶幸自己在那個地方讀書,而不像城市裡的大多數一樣被囚於鋼管叢林的牢籠角落。可是她嘗試將回憶繫於日劇橋段的時候又不免扼腕婉惜。她從來沒有在河堤上遇上也是在踏單車的他。或許那個他會邊咬著半邊多士邊往前衝。然後一個不小心絆到前方緩緩駛著的她。她一向嚮往這種日本式的純愛故事。可惜事與願違。這刻她握著的這個他卻幾乎從來沒有踏足過那道河堤,直至走在一起後的某個午後她把他牽到那裡細說當年的故事。他都沒有什麼濃厚的感覺,這倒也難怪,作為聽故事的人一向就難以投入故事裡所描述的環境當中。耳聞的風光即使多麼明媚可是一旦聽者沒有親自呼吸過那時期的空氣,所有強添鹽醋的闡述都會失去意義。他一由此至終都在繁喧的鬧市裡唸書。別說單車,連火車於他來說都曾經是遙不可及的事。某年仲夏,本屬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人相遇邂逅,最後牽手至此。他們目睹這些一邊踏單車一邊往平行方向的單車發出調戲嘲笑的年青男女,就莫名產生一種陌生感,彷彿這些日子都經已遠去,在不知不覺間。尤其當他在淡水1的街心瞥見一個外表看來該是在當地居住的男孩明目張膽地結識賣賣飲品的女生,這種感覺油然而生,且,徘徊不散。怎樣說呢。他一直都不是個擅於辭令的人而且一向膽小如鼠,因此電影小說的情節永遠無法降臨在身上,他甚至嘗過刻意把自己的身份性格特徵一一隱瞞扭轉以迎合將來的她,可是未竟全功。他總是因模仿而感到對自身的疚歉,並因而陷於窘境,結果還是唯有繼續順其自然。至於她,為什麼會愛上這麼的一個他呢恐怕連她自己一時也沒能回答清楚。她不時在小說裡看到喜歡是一種感覺不在任何原因云云的字句,可是又隱隱覺得其實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掌控,有人說這就是緣份。她不知道,只是暗裡覺得,這個說法會否過於流於浪漫呢。

二部/

踏上木橋以後,步伐敲在木條上會產生特殊的響聲,夾雜其中的還有微微海浪拍岸的聲音。幾乎用耳朵用心細聽已能辨出眼前是一道怎樣的圖景。海風徐徐吹拂過來,把前面小孩的帽子吹走,在橋上一直磨擦滑翔。不系人倚著兩旁的欄柵也許在含情脈脈地看海。那海有時會有遊艇駛過,轟轟隆隆的馬達聲會劃破海的寧靜。欄杆旁邊列著一排又一排的長木椅。上了年紀的,再走不動的,就坐在上面,也是在看海,又或者,看蔚藍的天。至於年輕的一群,尤其情侶,不,不應該用尤其,因為在橋上面的年輕人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依偎著。他們就愛坐在橋兩邊陷下的梯級上,盤膝談心。好些還穿著校服,多美好的一個年代呢。沿著橋中間邁步前走,會經過好幾個涼亭狀的簷蓋。底下會有人恣意躺著橋上午睡。為何要躲避曖煦的陽光呢。走著走著,便到達木棧之終點,橋之起點。一路走來,只顧左右張望,渾然不覺正前方的太陽早已將近下山,是為夕陽黃昏。才剛踏上情人橋,悅耳歌聲旋即傳進耳窩。該是從橋下傳來吧。圓拱的橋擠滿人。遊人不是提起相機攝下風光或替別人拍照,便是擺出生硬姿勢露出牙齒等候一二三聲以後自己跟風景合而為一。都不是的話,便是只顧左閃右避以免被某陌生人攝於鏡內的人。橋的一方面向公車站那方,停泊著眾多遊艇船舶。一方則朝向大海,一望無際,只有遠方的天空掛著夕陽,不再刺眼,變得柔和,可以被遠觀。倚在橋一邊的欄柵,俯視橋底的碼頭,才發現動聽女聲的來源。碼鋋旁有家餐廳,室外置了些茶座,茶座對面是個小台,小台上站著一個雙手握著咪高峰的女生,女生旁面坐著一個專心彈撥吉他的男人。靜心細聽女生的歌聲,似曾相識。待她唱到就是旅行的意義七個字才曉得為何歌聲如何的熟悉。她的聲音跟陳綺貞幾乎沒有分別。歌聲融化於空氣中,夕陽於眼下如同融化的午油,把天空染成金黃色。還可以有更完美的混合嗎。那幕圖景,聯同吉他聲及女孩的歌聲,注定永遠沒法被忘懷,在記憶裡永遠無法被抹掉,就彷彿,抽屜裡暗藏著一張,會奏音樂的明信片。

三部/

冷雨夜。是夜嗎。恐怕不是,可是被陰霾籠罩下午四五時已經像太陽下山已久一樣晦暗了。

Saturday, January 03, 2009

火花

在某一夜他忽爾憶起亞美。思憶的突然來襲讓他驚慌失措。若然將之視作無可解釋突如其來又彷彿未必全然準確因為他也許能夠仔推敲這思憶又或者念頭的來源,然而他更欲將這回憶的湧現視作一種不期然的偶遇又甚至是最起初的邂逅就如同一切都從未發生一般。不經意的浪漫更能濺起火花。火花會把他的衣角燃燒,沿著棉布一直往上漫延,煙灰揚起,衣碎散落。他以為被火焚燒會痛但現在卻反而被暢快感包圍。這是否有點變態。甚至他覺得這場火是冥冥中的安排。一生一火花,這樣的話他甘於被燒成灰燼。火花。他曾經在某次宴會回家的路途以為自己再難以併發火花,因為他經已沉醉於淡然的狀態。友人說他的毫無情感是病態,是由於害怕被傷害,是由於若然把一切都看成不過爾爾而心裡無一物的時候,那樣即使前面海面擊起巨浪刮起大風他被吹倒淹沒也不會怕痛。他自以為經已跌過痛過再摔倒也無礙然而連他自己也不知曉的是抱有這個想法的人才是最懼怕跌倒。他根本沒有跌過。微微的一推他已站好馬步然後還吐出一句其實我不怕摔。這樣你可曾感到悲哀無常呢。有些人總愛說他這種性格是來自以往的經歷,是否由於他被出賣過被狠狠地摔倒地上,現在才這樣故意對一切視為無物呢。說到這裡作為旁述者,又或者參與者的我也實在將話題扯得太遠。我由本來半小時前想跟你們說有關於他對於亞美這個女子的思憶,一直扯到去對於某角色人物的投射。我太喜愛這種模式的敘述。我可以寫得更自然更無後顧之憂。反正若有人刻意地對號入座的話我也可以將我說過的話全當作是一個經已沉睡多時的人的幾聲,夢囈;又甚至一個坐在家裡無所事事的人呆坐在床邊時的一些,雜念。他幾乎忘掉了自己創造了一個稱為亞美的人物。抑或是阿美呢。我明白對於外人如你一樣,是亞美還是阿美都無損你對這篇凌亂不堪的文章的觀感。低對於他來說這可以代表某個時代的開始,以及終結。我無意再將他和亞美的故事再以任何形式作出複述。因為這類故事我說得太多。同時也可以說,這類故事已經被我以各式各樣的模式將不同的圖景重現,所以再說什麼的話反而會畫蛇添足,將本來神秘而神聖的咒語解除,這恐怕非我所願所見。我回首問他究竟你為何突然要說起亞美的故事。他卻只是蹙了蹙眉攤開手掌示意連你自己也不能了解。他必須明白的是,這種程求的答案是不能被接受的。自己必然理解自己。分別之處在於理解能力上的高低。有時我們會錯誤解讀自己的情感想法。並因此作出有違心意的決定。這樣的話是否太讓人惋惜慨嘆呢。你不知道的是,其實他自某瞬起想跟亞美見面,再多的尷尬難堪他也可以面對。他在內心深處藏起了太多問題想問 ,但在事情經已過去以後再去勾起慘痛的回憶又實在了無意義,甚至說是討回公道也不能被接納了。他和亞美之間,又或者再推廣一點來說,他跟每一個人之間又豈能有公道之理呢。他不過是想知道,究竟當年亞美是否愛過他,而事情推展下去,亞美又是否故意以退為進嘗試以激將之法去燃起火花呢。如果亞美知道他最終還是會怯懦地把火柴讓水浸濕,而且自此對於火花敏感的話,她又會否對於當天的決定心生後悔。在某一夜他的確好想擁有這些問題的答案,怵然併發的好奇慾望甚至比小時候他在百貨公司買到心愛玩具以後對於回家的迫切及對於盒子裡盛載的好奇都更多。這個說法是否太缺乏說服力。作為旁述者及參與者的我只能夠稍稍解釋,也許小時候的他真的真的很愛玩具,我唯一無法得悉的是,會不會他其實最愛的玩具不是百貨公司高架上整齊地擺放的那些,而是,紫色盒子,黃紅色封面包裝的,火柴。還年少的他經已有焚毀自己的,傾向。

Friday, January 02, 2009

雨宮舞子

不好意思。我總是覺得這個名字不大動聽,像艷片的女角名稱。還是上杉理子比較悅耳。像你這樣的女子。如久利生公平所說一般,有時聰慧,有時傻氣,堅貞固執,時而溫婉,時而潑辣。你不安於當事務官,竭力往上爬,並不放棄每一個充實自己的機會,一直至你能夠達成目標的一天,當檢察官。我整天呆在螢幕前愣愣地凝視你的臉孔。原來你好像一個人。還是應該改成,有一個人好像你。樣貌無疑像得很,連性格,也幾乎一模一樣,我從你的眼裡瞥見她。不過她不屑於跟你相像。具體原因我又如何知曉呢。難道我應該佯作無事般不經意走過去,跟她說其實你真的很像某個人,你以前有沒看劇,那齣呢。沒錯沒錯就是那齣。這樣恐怕過於齷齪欠缺自然吧。所以好些東西好些秘密還是存取於腦海裡好了,一個不慎露出馬腳,反而像底片接觸光線,整個虛構的圖景都會被摧毀。最艷麗的花朵依然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再想想,原來她稍為缺欠了一絲傻氣。傻氣。太重要。你太理性了。何必事事追求原因呢。何必太進取呢。性格難改,是故你跟雨宮舞子中間還是,分隔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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