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ly 25, 2007

步入黃昏以前

那是尋常不過的星期日下午。往日的這個時候他大概在冰冷而黑暗的戲院內看著胡鬧的港產片或西式的商業片,隨著旁邊女友和周邊的觀眾不情不願地咯咯的笑;或者跟女友在銅鑼灣鬧哄的街心被擠擁被湮沒,整個世界就只餘下糊作一團的色塊和因建築物牆身掛著駁些絢麗霓虹燈箱而漫散的光暈,教他暈眩,那種虛浮無力的感覺直至最後他和女友之間的感情無聲墜落時依然存在。分開讓他反而清醒過來,揉一揉眼睛凝視著自己過著的生活。以及友儕同樣在過的那種生活。白領情侶每天下班就約好在繁茂的城市中的某角會面。為了省點錢就唯有頻密地上男友家吃飯儘管她其實不大喜歡未來奶奶的囉嗦煩纏。吃完飯後他送她下樓本來還想跟她一起乘巴士直至目送她進到家門,但她柔聲地說還是省點錢吧我會沒事的放心。回到家洗完澡準備睡覺前她不忘致電給他,重覆呢喃著千篇一律的話題,不外乎是怨罵上司的不公下屬的無能;心情比較好時會共同編織未來結婚買樓生兒育女美滿生活的好夢。然後掛了線又不禁納悶,輾轉反側最後還是艱難地睡著了起來仍是重覆奏著呆板枯燥的曲調但他,和她都沒法子。

他討厭這種生活所以他一直渴望尋找那讓他跳離框架擺脫苦悶的她,他曾經以為這個她只會在他讀過那些非關現實的小說例如黃碧雲又或張愛玲裡呈現,直至他遇上了伊。

這個星期日下午他一直窩在伊那狹小但舒適的家裡,泛著淡白色調的家。外面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然而他倆,縱然沒有安裝冷氣機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涼快。明媚陽光穿過窗子和窗框,灑在客廳的音響喇叭上。他聽著柔和的音樂而她剛在沙發的末端讀著書。躺著的他看見她束得高高的馬尾,這跟平日的她截然不同。馬尾的末垂著剛好觸到伊的後頸,像新月像咖啡杯耳一般。有幾根頭髮沒有束好,或散在白色橡皮圈的四圍或躍然豎起,他想柔柔地把它們撫平。伊盤著膝,專注地讀著他倆昨晚逛書室時買下的書。伊讀得很慢,逐頁的讀,揭掠書頁時房子會滲著新書淡淡的香,這種清幽的香味會讓他聯想起伊後頸的香,不,兩種氣味幾乎混和起來。偶爾她會翻卷沉思,不發一言。這個伊最吸引所以他一直悠悠地躺著,視線沒有離開過坐姿像小女娃的她。白色的木餐桌上擺著碟子,上面的汁液逐漸凝在一起,但微溫猶存。這個星期本應該輪伊煮意粉他洗碗碟的可是當他懶洋洋地呆視著正在切洋蔥的伊的背影忽爾又捨不得,結果還是走過去和她一起煮好這碟白汁意粉,於是洗碗筷方面就不了了之,他只想慵懶地躺著看著伊讀書。一起吃意粉時他甚至覺得這相比起從前在高級餐廳裡跟那個她吃過的還要好。不過強行把現存的和過去消去的拼湊在一起打量又未免太齷齪了吧。

唱碟終於停止了轉動。白色的世界回復了靜肅。他轉身望出窗外,太陽已經變成了金黃色,把縈迴四周的薄雲染成淡黃,像新鮮的牛油在暗色的碟子上融化,擴散成一層層薄薄的油。他想起了明天又要上班返回現實就不免納悶洩氣。他坐直身子,突然一手把她摟住,她就似新生嬰孩一般蜷縮的跌坐在他懷裡。「如果這一刻可以永遠持續,多好呢。」女孩聽畢就轉頭注視著她,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臂。她吻了他一下,然後說:「只要你想,這一刻就會被止住。」

七月二十四日 日本海上空

京都風光

我的旁邊橫卧著筆直的路軌。火車還有片刻才會出現。向四圍眺望會瞥見一大群矮方的房,子好像一模一樣又似有各自的特色風味:深棕色的的屋簷,淺棕色的窗框,門框和露台;米色,杏色或淺灰色的外牆,構建出小巧而精緻的房子,一眾房子群居又繪出一幅教眼睛很舒服的圖景。不遠處有樣子可愛的小女孩邊叫嚷邊奔跑,穿著杏灰色的寬帶背心,墨綠色的背心和淡灰色的crocs鞋,讓人看了就愉快。突然她跑到我身邊所以我看到她髻上由棕色和銀色的晶瑩珠子串成的髮飾,以及她那雙笑起來會瞇成幼線的小眼睛。原來她的爸爸就是坐在我旁邊一直瞌著睡的男人,他一手挽著女兒的腰,她就笑了。

***

紅黑色的觀光火車像極童話世界的列車,我坐在木椅上繼續寫,未幾,隨著滾輪轉動的轟隆轟隆,和車頭蒸氣的嗚嗚低吟,火車就開動了。這些聲音讓我想起梁靜茹的暖暖。火車沿著軌道前走,兩旁盡是青綠的樹。若然把頭伸出窗外俯瞰,會望到峽谷間流著澄藍的河溪,水流跨過明石暗礁,一湧而下,火車偶爾會穿著由灰磚砌成的隧道,裡面有暗風和濡濕的牆,隧道和流動風景的搭配教我想起龍貓,彷彿穿過黧黑的隧道就會到達奇妙詭譎的國度,住著不為人知的動物和人物。

七月二十三日 京都嵯峨野火車站

Tuesday, July 24, 2007

我在大阪的日子

這已經是我兩個多月來第三次出門,從舒坦恬靜的多倫多,到酷熱但佈滿生機的台北,直至這刻我身處大阪。我可以告訴你,現在是星期日下午五時十三分,作為遊客的我好應該在大阪城堡附近蹓躂,又或者在心齋橋的商店內瘋狂購物,而不是,獨個兒坐在冰冷的酒店房間裡,在泛黃而孤寂的燈光下寫著,寫著。房間死靜得令人心寒,凝滯的空氣竟然刺耳。若然我屏住呼吸,停止書寫,不讓原子筆與紙磨擦,我就能夠聽到浴室裡水龍頭那些晶瑩水珠連綿不斷地墜落,打在浴缸的底面而產生的的塔塔的響聲,就像在漆黑裡時鐘秒針逐格跳動的那種節奏。我還依稀能夠聽到走廊裡間中傳來重覆而呆悶的關門聲,以及住客來回踱走的腳步聲。從房間的窗戶向外眺望只能碰上另一間酒店的外牆,所以我就無從得知大阪的繁華和喧鬧了。

一個小時前我從被窩中探頭出來以瞥一瞥時鐘,然後吃力地褪去壓在身上重甸甸的被單,被單彷如脫苟的蟲蛹般被遺棄在某個角落,只不過我,卻未有蛻變成蝴蝶。我仍舊不被重視不被認同。我小心翼翼地把雙腳觸地,扶著床邊,使勁地站起來,右邊膝蓋隱隱作痛但已經好多了。我穿上了看來仍然簇新的鞋,蹣跚的開門,下樓。大堂鬧哄哄,空氣夾雜著多種語言。避過聒噪的人群,躲到寧靜的一角,然後從褲袋掏出銀色的硬幣投進陌生的機器,於是我再次跟我所熟知的世界聯繫了。

在短促有限的時間裡,我緊張地閱讀眾人的消息,或許出自好奇,或許是因為百無聊賴。不知道該怎樣說,我心裡竟油然生出一種善萬物之得時的感慨。這種在我心內間有出現的感覺,可被解讀為,對於身邊朋友,又或敵人的一種欣羨,甚至嫉妒的目光,也是對於自身狀況的不安感。離開了屏幕的這刻,我仍記得紀對於自己出現於字花叢間的那種興奮,甚至乎我隱約能夠聯想到若然把文字轉化成言語,紀臉上會出現一種怎樣的神態表情;我仍然記得matt細膩而言詞藻麗的文字,猜想他應該讀了不少董啟章吧,還是不要再提董啟章了,否則我又會想起我捨不得買下的時間繁史啞瓷之光。;我仍然記得誰入了camp誰為字花做義工誰這幾天又到過書展然後留下感想,書展,彷彿已是一件年代久遠的事了,於我而言。讀到眾人的生活點滴,流落異鄉的我難免萌生一些難以言詮的掛念感覺,我就是如斯怪異的人:一時因怠倦寧願孤寂而拒人於千里之外;一時卻因思念和不捨而欲重拾舊歡。其實我很有興致去了解人們此際正在幹甚麼,尤其是在這個閃亮火熱,四處充滿著可能性的盛夏,不過就如同你們認知裡的我一樣,我不會主動去約會別人,除非我真的很想見他一面。因為若果我約別人的話其實意味著我有話要說,又或者,我應該在傾談中作主動,偏偏,你知道,我最討厭也不擅這樣。

經過這個夏天以後我們便會變得不同了,或許該說愈來愈接近從前想像中自己會變成的那個模樣,我們現在身處的圈子也許會逐漸消隱,因為我們即將跳進另一些陌生但新奇的圈子。我們會接觸一些截然不同的人,通過他們作為橋樑我們又能結識到另一些人,我們會嘗試一些從前難以想像或確認的事情,從中會嚐到挫敗的滋味,但因著過程中些微的滿足感我們還是義無反顧地跨過去。直到那刻,那個我會否已經不為現在的我所辨識,而到時我回望過去時也許也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再過一段不長的時間後我們便會意識到生命裡好些事物,諸如遺失了的人物和逝去的初戀都會一去不返無從抓住,往後日子無論我們如何竭力模彷,最初的感覺已隨時間流逝而被扭曲壓碎至最後無從稽考。就像將來步入二字頭的我們永遠無法再談十多歲青澀稚嫩的戀愛。

作出這些無知的預計其實彰顯我對未來無從掌握的未知性心存惶恐,算罷,在充滿著可能性的夏天我還是不要悲觀地把前面的道路塗抹成灰啞的顏色,至少,看完醫生的我現在右膝已經再沒有撕裂的痛楚,走路一拐一拐的程度也沒有早上那樣嚴重,同時我也許要慶幸若非因為膝蓋受創而被逼逗留凝滯的房間裡書寫我又怎會有機會在大阪這個地方,抽到時間重新整理一下心情,彷彿到了寧謐的寺廟裡靜坐,鐘一響,下山,心就澄明起來。

七月二十二日 Room 7030, Hotel New Hankyu, Osaka

Tuesday, July 17, 2007

書展的前言、間奏與後話 ( The Prologue, Interlude and Epilogue of the Bookfair )


前言 (或序曲) Prologue

若然我沒有記錯,我應該是中三開始踏足書展這個地方。不過我必須指出,對於那個被遺忘的時代,我已幾乎沒有任何印象。書展的記憶,連同某次在海洋公園不甚愉快的經歷和某個女孩的名字,都漸漸地變得暗曖模糊,也許可以歸咎於腦內的記憶根本有著選擇性,所以我想再次申明,回憶,因為其模糊不清,都是美麗無瑕的。那年的書展,遺下而我又能夠憶起的,大概只有迎面而來那些陌生肩頭撞過來的痛,和在混亂間跟同伴失散的那種,悵然若失。若然要把所有事情歸納為因果關係的一種的話,我會將日後幾年獨個兒前往書展的原因設定為因為這年的不快,但當然我們永遠不能也不該把事情過分地簡單化以為,每個結果只是單純地由一個原由引起,這是相當愚昧的想法。正如我的性格與文字的關係。

兩年前的那個書展於我而言是文字記憶裡不可或缺的部分。我還記得那是八王子完結後不久的日子,我剛剛讀了些有關王貽興的文章,並偶爾閱到他的文字世界和那些佈滿曖昧暗示的日記。同時我開始寫屬於自己的文字,文字的題材與靈感來自劉以鬯以及其他作家的微型小說。我嘗試建構詭譎的橋段以及自以為能令人訝然的結尾,那時我的確認為我的那些所謂微型小說會與眾不同,但現在再翻看就唯有失笑。那個書展比任何一個我記憶中的書展都要擁擠不堪,我和那些打扮入時的少女在陽光普照的下午排隊,等候占和王貽興在新書上簽名。儘管是在室內但外表流麗的落地玻璃無法遮擋刺眼陽光的側面來襲,教我汗流浹背。我想你大概不知道,王貽興,那時其實不過是占身邊的小人物,又或者,容許我比較殘酷地說,是依附占生存的一種寄生物。的確當時大部分的少女都是意欲圍攏著占的,王貽興,不過有在旁陪笑的份兒罷了。我想我寧願時間停留在該瞬,那麼他的文學作家身份就能被定格,縱使往後的更多可能性將會因而被抹殺,但我自私偏執地希望事情能沿著心中所想的軌跡運行,可惜後事就彷如你我所能經歷到那樣,事與願違。

間奏 Interlude

這個間奏,我是在書展場館裡完成,儘管我沒有用紙筆記下。我盤坐在場館一角的墨綠色地氈上,在後面燒賣和意大利肉腸的香味圍繞下,我邊啃著下班後在麵包店買下的蜜桃雞肉三文冶,邊盯著免費但極其好看的書展雜誌。然後我就有了編寫這首間奏的靈感。其實我不過打算記下在那裡的所見所聞。
( 間奏和後話,我想,我會在萬尺高空完成的。再一次。假如我能夠回來的話,再過一星期,你就會看到。)

後話 (或尾聲) Epilogue

一期一會

沉默了很久。我是跟阿狗一起看一期一會的,從漆黑灰黯的演藝步出室外時我一直陷於靜默。我無法承受外面明媚陽光跟裡面晦暗氣氛所構成的反差,而更加讓我無法承受的是,我彷彿,像某個罪犯般把同伴拖到某個難堪的境地,那種罪疚感讓我喘不過氣來。窒息的感覺比獨個兒所遇的任何糟事都更為濃烈。是故我一直不欲說話,然後獨個兒在在熟悉的城市裡迷失。四周的虛影跟劇裡片段牢牢地纏繞著,我無可避免地努力回憶劇中的每一幕,生怕稍一不慎我將會把所有回憶丟失。在我用盡方法拼湊腦海裡細絮的碎片時竟不知不覺在青綠色的灣仔站中迷路,進了閘後我卻在無意識間又出了閘。那幾乎是一種難以抵擋的條件反射動作,瞥見銀色的轉閘就不自覺地提起銀包衝過去,當冰冷的響聲像劍鋒般插進耳膜時我才驀地返回現實。惜為時已晚。

說實話,對於劇,我基本上是一無所知的,所以我無法像阿狗詳盡地評鑑演員表現劇本結構。只不過對於藝術,我想像我這樣的門外漢也應該能夠有概括性的體會,畢竟也不只有影評人才能道出電影是否好看吧。一般觀眾如我也勉強能夠分辨出是非好壞。事實上,對於第一次接觸劇的我來說,不論是看台,還是舞臺上的一切都是新奇有趣的。造成火車經過的光影效果讓我驚訝;舞臺的火車站圖景也很不錯。用一道斜切的管道和上面舖張的平台,配以詭幻多變的燈光就能構成眾多場景,對於熟稔黯舞臺運作的你可能僅是等閒之事,但對於我來說,那新奇的感覺就無異於小孩時代第一次搭乘飛機,對陌生環境的一切感孤疑但好奇;或者是中學時代第一次步進實驗室,從蒙塵的玻璃門外窺見裡面形形色色整齊排列好的容器。

陳百強的歌曲,是我入場的一個原因。然而當我在冷僻的劇院裡聽著林一峰唱著我最喜愛的當我想起你時,那種奇妙的魔法卻竟然怵然消弭。每次我聽到當我想起你我都油然感動,除了那次。這也許是因為我不甚喜歡的情節所引申的惡果,也或許是林一峰重新編製歌曲時把曾經觸動我的音符都抹走了。我知道這個劇是由陳百強的歌曲而起的,故此在劇中生硬地鑲嵌加插歌曲著實無可厚非,不過硬嵌之餘是否可以更有技巧呢。例如,請不要在一個等侯的一幕因要表達等這個概念就唱等,我想,這首歌想說的不單停留在這膚淺的一面。至於其他,旅程曾經有你因此有我再見PuppyLove都不錯,但疾風呢為何沒有收錄在原聲大碟呢。結果我唯有繼續從抽屜某角掏出爸爸那張金牌陳百強唱片。不能遺漏的是,劇中(也就是原聲大碟中)的Prologue、Interlude和Epilogue都動聽非常,頗有蓋過主旋律的意味。

至於故事,我想用這個角度去看。場刊和海報都寫著「相遇一刻 也可感動一生」的字句,那為何當我步出劇院時連一絲感動也感受不了呢。又甚至,連讓我印象極為深刻的一幕我也數不出。彷彿經歷過太多,到最終竟杳無痕跡。原諒我是一個如斯偏執的人,若然我的心那天是打算被感動的,那麼無論你所構思的笑話如何動聽,我就唯有勉強苦笑,甚至在開懷大笑與繃緊臉龐之間失去平衡,只餘下一種似笑非笑的無奈表情。還有一提的是那些故意嘩眾取寵的劇情,同性戀強暴召妓,天啊我不介意牽涉這些題材,但涉及之餘可否以此清晰表出主題呢。是否必須以強暴事件的波折來帶出兩女生的友誼呢,我想不一定吧。有時也實在不需要用過於極端的例子來表違顯淺的道理吧,生活化一點不會更好嗎起碼從我這個門外漢的眼中看來會比較舒服一點。

就這樣子。對於阿狗,我必須表示我的歉疚,因她被我拖下看了一個不值此價的劇。你知道嗎往後一星期我都被此不快事縈繞而心情不佳呢。

Friday, July 13, 2007

記錄者

周圍比較寂靜,所以我開始靜下來,回溯,文字和我之間的微妙關係。我想,任何一個有在創寫文字的人都能了解,這個行為,本身是一種孤獨的活動。當你在螢幕前愈發忘形投入創作可能世界的時候,你,作為在真實世界存在的不過爾爾的人物,已經愈發脫離原來世界主流的軌跡了。我拒絕去否認,我現在的處境與創造文字這個孤獨的行為息息相關,縱然這個說法未免像是誇揚自己的偉大。其實,沒錯,也許是文字讓我逐漸逃離人群,把我從在真實世界周圍活動的人物中分別出來,引誘我爬進玻璃管子裡,窒息,枯萎。不過我無從證實,失去了文字的我會能安然生活於浮光掠影中,或者當我跟周遭旁人毫無差異時我會釋然地沉醉於埋藏人潮中的歡愉。相反來說,也許是隱藏在我軀體的孤寂性格驅使我走上文字這條迂迴崎嶇的道路。我不過是依據自己的性格來選擇自己的隱身之所。

有時我會突然在想,其實為何我要寫。當你愈是沈溺於做某件事情或者是酷愛某個人的時候你便會發現到某刻你竟然已經忘記了當初愛上的理由。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記錄,就彷如旅遊時用相機拍下一切新奇事物一樣。多年前我已擁有這記錄者的身份,只不過我是用相機把年代留下印記.那是剛剛流行數碼相機的火紅年代;那是無憂無慮的好年代。抑或所有傷澀都被過濾。我可以告訴你,對於善忘如我的人來說,記錄是多麼重要的一個過程。多虧這些相片我才曉得當時自己,以及周邊的人,原來是這個樣子的,不單停留於外表樣貌上,而是在其精神面貌上。若非這些內容褪色的相片我不會記得原來自己和這個陌路人到過這個陌生的地方拍照時他又做過這樣的一個表情;我不會記得自己身邊出現過甚麼人,又有哪些人漸漸從我的生命裡縮小直至消失。我大概有些微的自我中心但的確記錄這個行為讓我保存了回憶,這對於戀舊且沉於懷緬過去的我至關重要。至於何時開始我放棄再拿起相機作記錄呢已經不復記憶。沒錯照片能夠把那一瞬定格,但原來這皇把時間定格的魔法不過是冷冰冰的。除了實在的影像本身我沒有留下了甚麼。彷彿憶起了生命中的某個段落但卻無聲,甚至有所缺欠。失去了聲音的段落就失去了最重要的靈魂,相片,也許是技藝不精吧始終未能把當時的感覺也同時留下。於是文字成了我記錄的重要媒介。,起初用文字記錄毫不浪漫也毫不偉大,我只不過是以記者身份去如實地反映事實於是這樣根本跟我原來對照片的控訴毫無差別。記者即使是記錄者也不過是誠實的記錄者罷了。最後我才認真地用文字寫生。文字僅是用來把腦袋接收到,從眼睛攝下的圖景化成永恆的烙記。這絕對是主觀且不公平的,所以我要指出一點,我寫我的文字從來不需要為他人負責或交代,所有文字皆是隨心而生。故此你也許能夠從這一片字海裡窺見出,我所寫的,大多是個人經歷或記憶,甚少是共同記憶或是群體共同經歷過的,因為在我寫的期間往往加上聯想和想像,於是文字或許偏離事實或許天馬行空。若然記錄的事是被他人經歷過的話,謊話就會被揭穿了。

我用文字記錄生活的種種。而通過文字通過時間我這個普通不過的人,也該能夠被記錄在別人的記憶裡頭吧。起碼,再過幾年後,當你們突然看到八王子王貽興少爺占董啟章等名詞時也應該會記起有我這麼的一個人存在過。都也不錯哦。

Wednesday, July 11, 2007

我真的受傷了

亞果如常走出車站,前面是筆直的路,直至盡頭。路上滿是背影,緩緩地走著,走著。出奇地亞果這天沒有邊走邊把耳機塞進耳裡聽音樂或是俯首讀著書,否則他就沒有可能目睹那情景了,那驚心動魄的場面。他用了一個眼神就發現悠悠的背影。當然他並無十足把握因為悠悠於他來說也不過無異於路人的身份。那女孩穿淺藍色的上衣,淺灰過膝的短褲,灰黑色的鞋子。長長的馬尾隨著步伐左右擺動。遠看起來她好像比記憶中那個形象要矮小一點,可能是因為她那條灰色短褲所顯出的幻象也可能,亞果的記憶已經敵不過時間的磨蝕而逐漸褪色,所以才會有這種錯配。晃蕩的馬尾看上去也好像比記憶裡長了彎了,就彷彿一輪素黑色的彎月在盪鞦韆。這是時間流逝的證據,亞果暗想。也不過如此。因著眼前所見與記憶所及的相異,亞果只想推翻自己的推測以及直覺。原來不是這樣的。他在街心瞥見任何一個有著悠悠特徵的女孩都會喜孜孜的冒上去看過清楚,而且樂此不疲。在時間留白的空間他曾經淡忘那個熟悉的輪廓,那個半年前他在巴士上注視著的面孔,隨著時間的流動那個面孔曾經糊成一片,就像某次他在車上目睹悠悠追不上巴士呆在站裡然後巴士駛離,她就變得模糊,直至變成毫不起眼的黑色圓點。縱然他已未能輕易地用文字或言語去描繪出悠悠的模樣,但當他們重遇的時候,亞果依然沒可能把她和路上其餘人物混為一談,儘管他不過是瞥見眾人的背影。關於故事的旁落枝節我還是說得太多了,還是說回亞果為什麼寧願眼前不遠處那個不是悠悠。悠悠左邊有一個男孩子,他們並肩而行。那男孩穿白色短袖上衣,深色的短褲。在黃昏夕陽耗盡最後一道光線下,亞果實在無法看清楚那是悲傷的深藍,還是死寂的黑,縱使這無關痛癢。從男孩後面的脖子和短褲掩蓋不住的小腿來看,他絕對是那種皮膚黝黑的陽光男孩,就正正跟晢白的悠悠完全相反。他們在亞果前面,一邊談笑一邊緩緩地走。兩個肩頭雖然不算是緊緊貼近,但起碼也是容許輕聲交頭接耳的距離。亞果呆倒當場。一切只怪身為創造者的我。他不敢過於趨近只懂在後面模彷兩人的步伐一直踱著。他們就有一輛巴士的距離吧。上物理課時老師說過高速公路上前後兩車的安全距離約為兩輛車的總長,那樣才有足夠空間去讓後來者煞掣。顯然亞果還是走得比較快,在過馬路時他還是讓悠悠發現其蹤跡。她俐落地往亞果的方向掃視了一下然後頭又轉回去。亞果於是不知所措。他已經被夾於身為創造者的我有血有肉的人物悠悠當中動彈不得,進退維谷。再走了幾步悠悠,還有那個男孩就驀地竄進旁邊的商場去。她沒有回頭的意圖。倒是那男孩,在替悠悠撐著玻璃門時向亞果投以孤疑的目光。亞果怔了一下便立時意識到這是甚麼的一回事。接著他躲到一旁,一個不易被發現但又能察看商場門口情況的一個位置。亞果知道,他們轉頭便會走出來。果然。在完成了自己心裡的一個假設後他愴然絕望,他成功地驗證心裡最不想證明的事實。亞果注視著悠悠逐漸離開的身影,馬尾晃動的頻率以及幅度其實,跟從前他們先後下車然後他望到的一模一樣。悠悠的背影隨著步伐而變小變暗。最後消弭無聲。從前他和她的每個段落也化成霉灰的塵埃,在那個夕陽隱退的灰敗天空間沸沸揚揚的飄浮散落。這些細絮的段落若然再被勾起,也不過是沉痛的傷疤罷了。

燈光熄滅了 音樂靜止了

(你知道嗎已經一片寂肅了)
為何我心分秒想著過去
滴下的眼淚已停不住了   
(我不過想你知道)
為何你一點都不記起
天下起雨了
(雨灑下來我還有什麼呢)
情義已失去恩愛都失去
人是不快樂        
(無非想尋覓快樂)
我卻為何偏偏喜歡你
我的心真的受傷了

我必須懺悔。我,創造了人物,亞果,還有悠悠。但我卻錯誤地舖排情節。我把碎散的細節收集重組然後作為哄騙亞果的證據。亞果只是一個單純的小說人物,單純地把資料分析。他以為,那道由創造者建構,連繫真實世界和可能世界的繩橋只會存在而不會幻滅。他以為,沿著繩橋徐徐地走過去,悠悠就會在那一端守候。只有單一平面性格的他又如何能料到當他滿懷信心踏上看似堅穩的繩橋時,悠悠會在另一端恨恨地割斷繩子。從此亞果墮入萬尺深淵。亞果要責怪的人不應該是悠悠而是作為創造者的我,也許亞果悠悠的生成也僅是一個美麗的誤會。我又何曾能料到劇情發展至此會是痛。既知如此我不會把頭陷進去亞果悠悠就從來不會存在。我在這裡忍痛把故事畫上破缺的句號。然後作為創造者我也許已經喪失了構設真實的可能世界的勇氣,或者文字世界和真實世界這兩個互不相連的地方從來也不該被連結。任誰嘗試便會落得如斯下場。

又或者,我可以說一句,是一個誤會沒什麼可悲的,自我安慰。文字果然是一種救贖途徑。我只能夠說,我只不過圍著某個中心循環團轉。我還是那隻蠟造的鳥,好奇地向著真相邁進,翅翼被融掉時仍不知情。我自私地以為自己長大然而回過頭來,其實桃花依舊,光景依然。

Saturday, July 07, 2007

記憶裡的那一張地圖

我走過那沒有設置交通燈的馬路,從前覺得沒有紅綠燈的馬路都危險,怕迅速移動的車輛突然閃出,害我好一段時間都不敢走過那灰色的河帶。從前馬路是寬闊的但現在已不甚了了,甚至跟其他馬路相互比對之下它反而顯得狹隘,若然擱在路旁的紅色的士和停泊的另一邊的車輛互不相讓的話已足夠把路嚴嚴的封鎖。所以從前不難在學校上課時不時傳來聒噪的響號聲,想是兩者爭吵的一種證明。馬路邊陲排列著幾棵白千層,當中有些的樹皮被扯落,露出慘白的驅幹。右面是門面裝潢瑰麗的酒樓,穿旗袍的知客呆站在玻璃自動門的裡面,注視著幾級樓梯下面的街道上流動的人群。門口那招牌藍底黃字的寫著金鳳凰,然後又換上金田,中間和之後也好像易過手,可是也許是因為無論內裡的裝潢色調、經理員工還是食物素質價格都沒太大的轉變甚至毫無差異,所以我才未能察覺。酒樓旁邊是店舖也是通道。這也許便是這便利店最為獨特之處。我拐進去,但甬道卻被堆擁在買報紙和呆站在翻閱雜誌的人群阻塞。其實即便是意欲通過的人包括我在內在經過雜誌叢時也不免,偷瞥兩眼雖則他們心裡或許也會萌現某種羞澀。因著這種因好奇而生的不便,這便利店作為通道的功能就逐漸褪去,它也就漸漸回復其作為店舖的單一功能,也不過它擁有兩個門口罷了。更多不欲爭列的人已經學懂多走幾步,從玩具店旁的入口鑽進去。我走進去,左面擺放著一疊疊的報紙,報紙之間坐著穿橙灰色的老店員,不住喃喃地說著「五元」、「六元」一類的對白。雙手機械式的收錢,然後遞上對摺好厚重的報紙,以及透明的背心膠袋。店員身後是白色的雜誌架,上層豎起放著的是運動攝影軍事色情一類略為偏門的雜誌,下層橫放著熱門的娛樂雜誌,而更多時候它們已紊亂的形態混成一團。也許是因為位置太低,俯視過於艱難的關係吧其實沒有太多人會駐足翻閱,頂多是去完街市的師奶以此作為消遣和與眾人閒聊時作話題的一種途徑。便利店縱然是店但更多時候它扮演著通道的角色,貫通兩個截然不同的地方。

走進去,轉角是一間藥房。這藥房確是我最初接觸的稱為藥房的店舖,於是藥房從小給我的概念就是甚麼都有。店舖那窄狹的入口兩旁列著一枝枝豎立,色彩斑斕的洗潔精洗頭水。再旁邊疊起了各式各樣的面紙和廁紙。左邊則放著幾個玻璃容器,長年放著紅瓜子黑瓜子和南北杏。從門口望進去會望到內裡有幾個穿白色長袍的中醫師在問診。靠牆堅固的木櫃擺著一個個矮胖的玻璃瓶,盛著看起來顏色混沌的珍貴藥材。另外裡面還有為數極多的木製抽屜,也不知道是裝載甚麼東西了。而藥房裡最為奇異的卻不是一眾古靈精怪的藥材還是藥物,而是永遠站在入口處的那個女子。這個人打從記憶裡已開始存在,而且似乎毫無褪色。從外貌上來說她應該是菲律賓又或者印尼人,不過對於小時的我來說,其實只要膚色略為黝黑那就是菲傭了。這單單是從外表而論。當你趨近藥房時那女人會用純正的廣東話問你要什麼。然後便會從廁紙方塔或是洗潔精叢林之中迅即掏出顧客要買的那樣。這是多高強的本領啊少時的我在想。而現在,大概我只會齷齪地懷疑那女子
其實是非法勞工

(還未完成呢但這地圖繼續被篡改/我能完成這個描繪嗎連我自己也想問)

Wednesday, July 04, 2007

寫在舊城荒廢時

我就知道,每個地方都會有被放棄摒除的一天,而這個我停留了三年多的地方,我也要暫時離開了。我,是最初使用 xanga 的一批人,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也頗為荒謬。我,向來作為追隨者,只會在某個浪潮翻過後才會煞有介事地追趕。這個地方為我帶來太多回憶,其影響之大以及其未曾存在而引申的可能是難以想像的。若然我將來有機會像王貽興寫八王子般為自己的好年代留下印記,製造出屬於自己的年代誌,我必然把這個工具連同其他現今虛幻的網絡工具一同納入其中。縱然 xanga 作為我們手中一種以文字、圖片紀錄回憶歷史的工具,它的存在不過是為了如實地刻劃事實並留下紀錄,不過後來當它逐漸向外伸張的時候,它的功用已經被扭曲被改變。它已經被賜予某種介入事件的魔力,除了以旁觀者客觀如實地表現事情的風貌外,它已經開始融入事情本身,開創新的故事。當然你會希望我予以明確的例子但面向螢幕的我頃刻間卻失去記憶。起初我也單純無知地紀錄自己的行蹤,文字單單以流水帳的形式表現。我已經不知道也無從稽考,為何某段時期的我每天都有事可記,而且也記下的都是能令人微笑的事實。究竟是當時我已有現在漸生那種隱惡揚善的本領還是我的而且確曾度過一段無風無浪的日子呢,對不起我無從得知因為字裡行間並無半點活的顯露,一切不過是死板的事實。後來也許是故作清高也許是我的性格已被扭曲吧,這裡顯示的文字形式已有重大的轉變。在那段時期我單一地把情緒感覺烙印。我已不再理會別人會否明白我在寫什麼說著什麼的一個故事。單純摘取感覺並不足以表現整個事實。最後結果只會兩極化。一方面有些人會認為我故作高深,刻意寫出一些旁人看不明白的文字以擾亂視線。另一方面又有些人以某種陰謀家的口吻去猜度我的文字,他們總是認為我所寫的每一絲感覺都有著含意有著某種需要宣泄的意味。後來我己經習慣了別人的胡亂猜測。但我厭倦了解釋於是從那時開始我不再頻繁地在這裡留下足蹤即使要寫也不過是為實際需要。又或是把相片貼上,別人最愛看這些吧。直至幻想和現實的縱橫交錯的誕生而且漸受重視,較為嚴肅的文字已經難以再在這裡出現,這是種子播種地點的選擇。為了讓種子有好的土壤萌芽生長我必然作出這個抉擇。我把這個我曾經珍視過不肯放棄過的地方視為次一級的宣泄渠道,連我自己也感到黯然且若有所失不過我別無他選。這是為了應付外在世界而衍生的產物,雖然我寫的並非謊話但有時也不能全面地顯示事實的全部。直到這個時刻,我己暫時無需再理會這個所謂的外在世界所以這只有單一功能的工具已失去其存在的意義,故此我要暫時把其關閉。然後我就可以專注寫我的小說還有用文字構築腦裡的圖景以把愛情定格。白天我要上班而夜晚我就會寫,創造在可能世界有血有肉並擁有其獨特思想的小說人物。就像悠悠就像栩栩就像小冬就像亞果。你不用擔心愈忙我的靈感就愈盛就正如準備考試前的時期我只能壓抑著創造文字的意圖。作為反映個人歷史且有著某種特殊意義的遺跡它已經完成了其歷史任務,然後它就可以被拆卸,重新築建出美侖美奐的高樓,但因著回憶的存在我捨不得。唯有把它暫時關閉,然後粉飾一下。我不能把這個地方永遠丟棄我已預料到再過好一段時期我知道外在世界必須再次開啟。就在這幾十天的真空期我只管讓這裡荒蕪,看它重開時會是哪種光景。這個地方將會以另一個全新的面貌出現。就是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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