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rch 27, 2012

繽紛音符的小幸福 — Modern Children


很少寫有關音樂的種種。原因簡單不過——確實是一竅不通啊。這次寫,只是因為覺得這樂團的音樂很對味:既呼應這幾天的陽光明媚,又符合我的口味。我的口味是什麼,呵,那我得在此解釋一下。

話說數年前在台北誠品隨意買了一張廉價雜錦碟,名叫《聽見斯德哥爾摩》。本沒什麼期望,但放在唱機裡一播,就愛上了。打動我的,是北歐音樂常見的那種溫暖幸福感。旋律不太複雜,樂器卻用上許多。拼湊起來,便成一些永遠不能在香港聽見的音樂。因為這張價值新台幣99元的唱片,我開始嘗試找些同類的音樂來聽——我不懂形容那是怎樣的音樂類型,呃,有的,這些音樂的共通點是,唯有陽光普照且無事可幹的慵懶日子,我才會拿出來聽。後來我邂逅了冰島獨立樂團 Seabear 的音樂,又是旋即愛上——《The Ghost That Carried us Away》唱片裡的曲子徹徹底底是我的最愛。真的好愛。當然還有別的名字,例如是滿臉鬍子的瑞典 Indie 歌手 Montt Mardie、聲線清澄而夢幻的混血女生 Caroline 等等,都被我列為「很對口味」的 Easy Listening 之選。

之前從電台聽到一首名為《Tree of Life》的歌曲,曲風繽紛熱鬧,心裡就喜歡。直到 DJ 介紹這歌的出處,我還在想,Modern Children,究竟是哪兒的樂團呢。竟然是香港。許是見識淺薄,我從不曉得原來香港這座城市,也能孕育這種樂團。碰巧上星期在 Fullcup Cafe 讀到他們的訪問文章,這幾天自然就上網去找他們的音樂來聽。果然是「很對口味」的那一種。

一月推出的唱片《Modern Children》是樂團的 Debut 唱片。裡頭的每一首歌,都各有特色:《First Song》朝氣醒神,有評論說它有點Arcade Fire的風格,我反而覺得它像我所喜愛的Seabear,愈聽愈像;《Mongolia》是全碟最愛,顧名思義,閉上雙眼來聽,你會以為自己置身於蒙古的青翠草原,呼吸著濃郁的大自然氣息;《Tree of life》剛已提過,斑駁燦爛彷彿嘉年會的氣氛;《Star train》真箇帶聽者進入了星空列車的旅程,歌者深情的聲音縈繞迴盪……全碟最後的《Italy song》則是 postrock風格,嗯,我想起英倫後搖滾樂隊 65daysofstatic。既跟唱片起初營造的嘉年華會式絢爛氣氛有所出入,但又跟《First song》遙遙呼應。

Modern Children最教人印象深刻的,肯定是所用樂器之多樣,搖鼓、bongbong棒、xylophone……不單應有盡有,當中許多更都是玩具樂器而已。讀到一篇訪問,更提到他們錄《Tree of life》的時候,在敲擊部份嘗試了包括梳化等十多種不同物料的聲音,總之敲得出聲音的,都試過,這種「寓嬉戲於實驗」的態度,嗯,讓人聽起來,很快樂。

如果你也想在晴朗的一天聽到Modern Children的音樂,可以到他們的網站 moderchildren.net 聽,又或免費下載iPhone/Android app,當中就有《Modern Children》整張唱片的全部歌曲了。不要問我,他們弄這個app,不就沒人買他們的唱片嗎?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的是,這樣用心玩音樂的人們,是很值得支持的。這也是我竟然會在此寫關於音樂的文章的緣故。

好期待能夠現場欣賞他們嘉年華會式的表演啊。
(本週日 1/4 他們就會在 Fullcup 唱 live,可惜沒空,嗯,我認為他們最適合在草原上表演啊。)

分享完畢。希望你也感受到繽紛音符帶來的,小幸福。

Thursday, March 22, 2012

去瓦努亞圖前的一件事:5 個 Fresh-grad 對特首選舉的 5x5 個想法

編按:你瞥瞥手中的iPhone,發現原來325日已經近在咫尺。幾個月來,你跟香港大部分人一樣,均抱著「食住花生睇好戲」的心態,來對待是次選舉:第一時間Like「唐生大地震」的專頁以欣賞更多抵死改圖;看到Cuson所畫的政治插畫,又或在Youtube瞥見最新的「李家仁x李克勤x你呃人」remix,會立即「些牙」。但另一方面你又會感到絕望沮喪:「我都無得投。」你覺得這城市的命運只掌握在1,200人手中,與你無關,故此開始拒絕討論和資訊,反正The city is dying——這早已成為你的口頭禪。你逐漸麻木,於是更認為特首選舉無異於《東西宮略》式的鬧劇,甚至認為公開唐唐情慾電郵內容,比公開03年行政會議保密內容更重要;何俊仁跟某男優的外貌關連比梁振英是地下黨員更觸動你心。


你滿足於此嗎?

來到這選戰的尾聲,心血來潮,想做點事情,向身邊素來對政治不感興趣的朋友,發表一些是次選舉的insight。沒錯,現時報章、電視都有許多類似的資訊,時事評論員出鏡次數幾乎比何俊仁更多,但許多人都覺得,這些學者的分析總太學術。而那些報章的什麼社評又太多字(不如睇黑紙好過)。

既然傳媒、網上的資訊都太多太亂,那不如自己寫。於是漏夜找來身邊五位朋友,就五條關於特首選舉的問題,發表意見。五人全是大學畢業不久,身份、職業也各有不同,但對政治,對香港,都有一些想法。

如果你希望了解這選舉更多,又不懂如何消化連日來報章、網上的資訊,懸請你讀讀他們五人的五個答案。如果你已經對選戰感到麻木,對香港感到厭惡,也請你讀讀這群年輕人的意見,因為他們,不,是我們,仍然關心香港這個我們的主場。在移民瓦努亞圖之前,我們仍然會努力發聲,只因捍衛核心價值是最核心的核心價值。也許我們已經來到一個臨界點。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在滅亡之前,且聽聽這些受訪者的聲音。


*


受訪者身份:
TL 政黨職員 / KL 中學教師/ SF 創作人 / SW 投資顧問 / KN比較政治學碩士生


1.  這次選舉驗證this city is dying(給死心人)

TL: 應該說,城市正在衰落。許多人說,小圈子選舉的惡,在此次候選人的種種行徑當中表露無遺,所以this city is dying!我想,城市的興與亡,不在乎小圈子與否,也不在乎抹黑與否。即或我們每人手上都有投票權,選舉情勢分別會很大嗎?候選人或許會不同,但選舉素質將會一樣。其實令香港步入衰落,是那嬉笑怒罵的事不關己,是那置身事外的充耳不聞,更是人民本身的素質。

KL: Sad but true. 唐英年做,死在地產黨手上;梁振英做,死在共產黨手上。選戰中,我們看見大部份作為第四權的媒體,不恪守持平報導原則;死死跟隨老闆意志:自己支持的候選人,竭力迴護;自己反對的,不理青紅皂白攻擊。如果一個社會連是非真假黑白對錯都不再重要的話,this city is dying.

SF: 還好。This city is dying, not died. 我們還可以寄望下一屆真真正正的雙普選。

SW: 我不認同。香港政治圈向來給人的感覺是「與我無關」,彷彿在別的次元空間工作一樣。這次,最少市民對選戰「有感覺」、「有看法」、「有立場」、「有取向」,會看,也會談——「原來政治跟我們有關的。」有了關心,便會開始參與,開始嘗試改變不妥的事情。所以相反,我覺得這城市在再發育。

KN: 是。此次選舉,建制分裂,反對力量分散,政府偏幫,北京介入,「一國兩制,高度自治」得個講字;候選人爛透,黑材料橫飛;各營逃避責任,為求勝選,幾乎不擇手段;中共各派與香港兩派富豪爭權逐利,皆非為民。政治制度嚴重缺憾,只見權貴,而無人民,敗壞崩解,已於國際臭名遠播。


2. 325流選對香港有害無益。(給和諧愛好者)

TL: 應該有益。縱然制度上未曾改變,人選的增減,總能帶來一絲希望。若說流選影響香港的短期穩定,在寧濫勿缺下強行選出錯誤的人,可能禍害千年。兩害取其輕,流選總比困獸之鬥為佳。然而,流選以後的「獸」跟之前的會有多大分別,則見仁見智了。

KL: 否。流選可能得到以下益處:
最好:夢熊先生(成功)爭取香港二零一二特首選舉有普選;
次好:流選之後,唐營可以重整陣腳,考慮推舉曾鈺成或葉劉淑儀等以大和解者的身份出戰,有助紓緩唐營因為唐英年失去欽點地位的不滿。

SF: 演唱會Encore對觀眾會有害無益嗎?

SW: 流選絕無害處。香港政治圈一切太理所當然,有建制派特首是理所當然,中央多一個傀儡亦理所當然。從沒戲劇性轉變,誰也沒希望改變。而流選就正是沒人會想到的戲劇性轉變。大家「哈哈」兩聲後,也會開始想:原來一切不是那麼理所當然。大家會因而開始思考香港政治的其他可能性。改變,就是由思考開始的。

KN: 不,這反而是出路!今次選舉爛到入心,產生的特首,無論是誰,都會背負原罪,一上台就是跛腳鴨。流選之後,將按法律規定於五月六日再選。新選舉必有新人加入,亦有爛橙退出,選舉議題重心亦有機會重設。這樣,總較325選出的為人接受。


3. 梁振英當選,香港會有改變。(給渴望改變者)

TL: 誰當選都會有改變;誰當選都不會有任何改變。香港,不再是一個能夠孕育變革的地方,也不再是那個辛亥革命的發源地。那種固定固有、牢不可破的生存模式,只會繼續繁衍下去,亦難以被任何一個人改變,哪管那人是特首。然而,我又深信,每個人也有能力為香港帶來改變,哪管你不是特首。黎明前的黑夜,總是最黑暗的;而黎明來臨與否,則在每個港人手中。

KL: 當然!不過這改變的好壞,我則有點保留。首先,我發覺身邊的教師同事極大部份都對梁振英有極大保留,而主因是「梁粉」首領羅范椒芬。當年教改,絕對讓老師苦不堪言;而羅太口中「如果教改失敗為什麼只有兩位老師自殺」的涼薄嘴臉更是讓大家耿耿於懷。物以類聚,現在功能組別地產霸權壟斷政治壟斷市場固然讓我們憤慨;然而,梁振英在政綱的保守已告訴我們他不會敢動他們的乳酪,那他可以大展拳腳的地方恐怕不是教育醫療,就是廿三條。剛愎自用,再加上勇往直前,這改變會是什麼?

SF: 會,改變成一個更加中國化的城市。

SW: 會。朋友說,梁振英是激進派,因為他本來無一物,為留下一點功績,一定會做重大改變。例如,皇后大道會變成革命一路,他是做得出的。說他會用防暴隊、解放軍鎮壓,雖沒証據,但反正我就信了。

KN: 會有,但不一定好。梁明顯是個作風強硬的人:被問及二十三條立法,會說那是責任,而非如曾鈺成或曾蔭權等迴避說不急切;競選期間遇到別人質疑,他會提以起訴或追究來威嚇質問者。他與公務員不咬弦,上任後可能似董建華般遇到阻力,但對策會比董強硬。另外,梁的支持者是二三線財團,政策可能變為傾向他們,而非現時的一線財團。


4. 經歷這次選舉的亂局,你期待下屆特首選舉會有真正的普選。(給理想)

TL: 何謂真正的普選?必須是一人一票的機制才叫真正的普選嗎?香港人是否理解普選背後的意義?假若普選來臨,香港陷入比現在紛亂十倍的亂局,我們有心理準備嗎?我並非不認同爭取普選,只是想問香港人,你準備好了嗎?你知道自己即將迎接什麼嗎?你的權力來自什麼?你將如何運用你的權力?權力不會是白白得來的,你準備承擔相應的責任嗎?你們有勇氣一同承擔集體決定的後果嗎?

KL: 其實有真正的普選也會亂,畢竟有競爭的選舉自然就會有互數黑材料的環節。所以選戰之亂,我們不能完全怪責中央和小圈子選舉。我期待普選,不因為普選會達至君子之爭,只因為有普選我們才能真正把命運掌握再自己手中,真正從根本杜絕利益輸送!

SF: 當然期待。政治和女人的陰道一樣:很骯髒,但能帶給人很多歡樂。

SW: 那要看香港人如何把握這四年,也要看看特首有多官逼民反。今次選舉本是中央操控,但也大失預算在頭痕。下一屆,只要香港人把熾熱的花生騷氣氛延續,必會有中央劇本以外的事情發生。即使沒有真普選,最少香港政圈也不會像以往哪樣一潭死水理所當然返工放工冇事發生。所以我是期待第二部曲的。

KN: 學劉夢熊話齋,流選後應即改為普選!現有制度已經爛到入心,唯真普選能公平選出領袖,給予特首全民授權。始終政策施行於市民身上,市民多數會因制度公平而接受該安排。這比中央授權更重要,否則領袖都只落得腳痛下台收場。此言公平是指,選舉中所有公民都能參選、提名及投票。


5. 這場選舉很精彩。(給花生友)

TL: 精彩。但這精彩卻源於其永不間斷的娛樂性,源於其揭示人們虛偽的作用,源於其對民眾淺薄的顯露。作為升斗市民,看見一眾權貴、在位者的狼狽不堪,甚覺滿足。我們譏笑,惡搞,把原本高高在上的人物拉下來,拉至與我們同等層次,拉開他們一張又一張、虛偽的面具。我們以此為樂,最終卻只留下支離破碎的亂局、杯盤狼藉的悲涼。一場多麼精彩的鬧劇,多麼精彩的零和遊戲。

KL: 要看你的口味。精彩的定義是甚麼?是花邊新聞黑材料反智金句的「精彩」還是候選人政綱內容機鋒雋語的精彩?今次選舉的所謂精彩,又是否只是我們坐井觀天的幻象?要黑,我們絕對比不上台灣的兩粒子彈;要口才要內容,別說奧巴馬的Change,我們幾位候選人恐怕連蔡英文也比不上。遮蓋了名字,你有信心分辨梁振英與唐英年的政綱嗎?好吧,說服自己On Call 36小時比ER好看吧,至少較合乎港人的(重)口味。

SF: 絕對精彩。我能想像普選的時候會更精彩。三兄弟已經爆笑,又想想百花齊放會怎樣?

SW: 精彩啊,因為香港第一次有真正政治色彩的事情發生。外國政治就是互揭瘡疤,婚外情是必殺技,香港特首往往卻是「吓?選咗嗱?」。今次全城在看,候選人要多醜陋有多醜陋,大家都發現原來「香港的領導只有這個質素」。跌到谷底只有回升,香港人也不蠢,所以總有一天香港人能造出一個較有質素的領導。

KN: 精彩?!如果閣下欣賞泥漿摔角,喜歡撕破衣服面皮,鍾情權力鬥爭,無視政綱理念遠見之比拼,認為誰當特首與己無關,不管香港沉淪與否,不視香港為家,完全可以食住花生等睇戲,那麼這次特首選舉,高潮迭起,笑料百出,曲折離奇,實在精彩絕倫,每日追看,娛樂無窮!但如果你視香港為家,捧腹大笑的瞬間之後,必感傷痛悲哀,擔憂之極,恨不得立即奪回主場,真正當家作主!

Wednesday, March 21, 2012

狼來了 (其實我們都犯賤)

距離「新香港」尚有四天:民意逆轉,命運卻是不可逆轉。歸根究柢,我們都,犯賤。

兩個月前,大家齊聲討唐,笑他蠢,罵他賤;反觀梁,則雖城府深,但起碼有心,上任後,該有一番作為。於是一路走來,大家就算不明言撐梁,但也算默許其未來特首身份。直至選舉論壇前半部,仍是老調——唐蠢,說話結結巴巴;梁早有準備,言辭堅決——事情發展下去,梁得民心,得天下,走馬上任,大地產商以外,皆大歡喜。怎知唐垂死掙扎,自殺式炸彈襲擊,梁一夜間由狼變回人,不過那人,名為毛澤東。愛的反面就是恨,這幾天,我們猶如被蒙在鼓裡多年的戀人,似乎看見情人猙獰真面目,頓覺錯愛負心郎。人之善變,莫過於此。可惜時日無多,傳媒大眾攜手捧梁,甚至捧得以為香港已有普選,感動中央,賜下欽點;怎知原來一直愛錯,意欲挽救,卻覆水難收。中央欽點已下,吾等民意,不過浮雲,如何高呼ABC,亦已徒然。蘋果、明報,本倒唐扶梁,近日態度也開始軟化,報道始見中肯;文匯大公商報取而代之,彷彿唯梁可救香港於水火,報風逆轉,無可避免。你說,我們是不是犯賤。

這其實是我們熟悉的寓言:一天,牧羊人汗流浹背的跑到城裡,大呼小叫:「狼來了!狼來了!」眾人聽見,便拿起武器上山。到達羊圈,果然看見狼。不過狼尚瘦弱,且在維持羊群秩序,尤為弱勢羊群發聲。眾人見狀,都說牧羊人大驚小怪。隔了數天,又是「狼來了!狼來了!」,眾人上山,只見狼雄辯滔滔,猶如羊群領袖。眾人散去,兼責牧羊人撒謊,揑造事實。此外,無論牧羊人如何呼喊,都無人理會。人們未必推崇狼,只覺牠雖神秘,但算有心。如是者,三月過去,牧羊人滿身鮮血的進城,人們才懂得事態嚴重,拿武器上山,只見狼強壯如獅,早已把羊群吞掉,路過的豬,亦早被吃掉。人們醒覺,亦已太遲,只見狼狂性大發,見人就咬。人們傷的傷,啞的啞,九年前沒有發生的血洗城鎮,二十三年前有發生過的血洗廣場,頃刻間歷歷在目。

Tuesday, March 20, 2012

大時代愛情

抱歉我是個好奇心滿瀉的人,好的好的,換句話說,是八卦。睡前如常在網上隨意蹓躂,從Facebook瞥見一張照片。照片裡的男主角是我唸大學時的導師,女的是他的太太,我也認識的。照片攝於2003年7月1日,背景是當天隨蘋果日報附送的「上街!」海報。兩人都穿著黑衣,神情嚴肅,應該是遊行後的留影。看到這照片,覺得頗有歷史感,好奇之下,就順道瀏覽相簿內的其他照片。他倆有一網上相簿,存放著二人的合照,由最初認識時的群體合照,到初次約會留影,再到多年後的結婚相,見證著他們個人以及關係上的成長。

這些照片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主角夫婦的外型轉變(因為萬變不離其宗吧),而在於照片的背景:由被遺留於上世紀的市政局、消逝於時代隙縫的貼紙相、經已拆卸傾倒的食店、早已拆夥各自發展的at17,到具標誌性的七一遊行、韓農示威,還有始終如一的六四燭光……兩個人的個人成長、感情滋生原來穿插著整個香港社會的時代背景。那種感覺,實太奇妙。存在於香港的愛情故事,縱然都看似單調乏味,卻因為時代巨輪不停在轉,城市面貌不停在變,而變得動人。

時光悠轉,愛情滋生,兩者混和,擊發出溫暖而炫目的,火花。

宴後筆記

這陣子跟朋友的熱門話題,除了幾近沒任何意義的特首選舉外,便是結婚。竟然。只因上星期出席了一位上莊的婚宴,哈,最重要的是,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囍帖付禮金出席的婚宴,感受自然多。宴會後大伙兒齊集快餐店,繼續胡謅著關於愛情和結婚的種種,然後我開始明瞭,為何男生都怕跟女友赴宴,這些場合總是會令人聯想再三,儘管你未有任何結婚的打算,又甚至連對象也未曾現身。離開時跟友人說,假如可多出席這些場合,每次均帶著一個社會學的眼光來審視四周,分析世情,例如是乳豬閃眼跟中國傳統社會觀念的相通,又或是從兒時點滴PPT看一對新人的家庭背景,等等,湊起來應該會是一篇頗為有趣的文章。友人的答案也簡潔:這不難,反正我們都開始踏入頻繁出席婚宴的年紀。聽畢倒是一怔。什麼,原來我們都已經進入了這個人生階段了嗎。原來真的,我們都步入了這年紀,這年紀有些人會開始努力儲錢,籌備結婚。或者我可不會像他們一樣,但無論如何自己也得承認,噢,有些人已經開始進入了這個階段,經歷這些事情,呼吸這種空氣了。

這話題延續至昨天。跟友人一邊鯨吞著三文魚、生蠔、長蟹腳,一邊嘀咕:在這座城市拍拖、結婚,似乎都悶蛋得很啊。所有人都幹著差不多的事,也以差不多的步伐,朝差不多的目標邁進。是香港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我心裡問。然後我們又可以很輕易地從不同的角度,去剖析結婚啊談戀愛啊這些事——是的是的,又犯了浮在半空抽離地檢視自身猜疑別人的毛病了。而其實,對於我來說,這一切一切,都好遠啊。胡思亂想,仍是不必。依舊是那句,想得太多太遠了。

Monday, March 19, 2012

SILKROAD雜誌專題:好戲連場

按:去年底寫的專題,刊於港龍機艙雜誌《SILKROAD》三月號。幸好有朋友剛出國公幹,才發現。這月乘港龍外遊的朋友可留意一下,哈, 麻煩 順道替我拿一本。



近年,香港本地劇場發展蓬勃,深入各階層,呈現百花齊放的現象。

隨意翻閱報紙副刊上的文娛節目簡介、細心留意鐵路、巴士站的宣傳……你必定驚訝於每周在香港公演的戲劇活動之多。雖然屢被批評為文化沙漠,漠視文化藝術發展,但不容否認的是,香港近年的劇壇發展確實相當蓬勃。香港藝術發展局於2008年發佈的資料[u1] 顯示,香港的劇場觀眾較九十年代末增加一倍,而各劇團的總收入亦增加52%,旺丁亦旺財。

歷史悠久的話劇團資源較多,於宣傳及製作上略佔優勢,可以涵蓋更多的形式及內容,亦可較注重質素,迎合各階層的觀眾口味,觀眾層較廣;中、小型劇團資源相對匱乏,卻可以別具特色的形式及題材、深刻的內容,以至與主流藝人合作,開墾生存空間,爭取觀眾支持。

談到香港劇團,香港話劇團是當中佼佼者。成立於1977年的香港話劇團,是本港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戲團,並獲民政事務局資助,乃全港獲定期撥款的九大藝術團體之一。劇團行政總監陳健彬稱,政府考慮資助時,會按照四大原則,審視劇團節目質素、對社區的影響、劇團內部的管理能力以及創作力。「我經常以酒樓來比喻我們的劇團:藝術總監擔任主廚,行政部門是經理、服務員,而演員則是主菜、食材,要烹調出美味菜式,三者均非常重要。」

香港話劇團的結構完善:節目、行政、市場、外展等部門,以至駐團導演、演員、後台人員均一應俱全。陳健彬笑言,稱得上為「香港」話劇團,他們的目標觀眾應是所有階層、年齡的香港人。「所以這間酒樓所煮的,是滿漢全席!我們的菜式要包羅萬有,以符合不同人的需求。」劇團每年上演的劇目,在內容及題材上會盡量涵蓋古今中外、原創、翻譯等作品。

現時,香港話劇團的收入有七成為政府資助,三成則為門票及贊助。陳健彬認為,劇團要長遠發展,其他配套更為重要。他引多年來的考察交流經驗所得說:「我們的夢想是有一個可自行管理的基地。悉尼戲劇公司就獲政府批出一個廢置的大型碼頭,設立四間戲院,還有一家以海景作招徠的餐廳。別看輕這餐廳,它是劇團的穩定收入來源!」鄰近的上海、新加坡劇團已有類似經驗,均以收租、泊車位等收入來協助劇團營運,自給自足。

若說香港話劇團是一家大酒樓,那風車草劇團可能是城中一間口碑載道、人情味濃的特色小食肆。劇團由三名演藝學院畢業生邵美君、梁祖堯及湯駿業於2003年創辦,作品多選取觸動都市人心靈的題材,如愛情、夢想等。近年常與藝人合作,於主流媒體曝光率甚高,成功吸引眾多年青人入場。貼近大眾口味的作品容易令人錯覺風車草的運作完全倚賴市場主導,細談才知並非如此。邵美君坦言,風車草所選擇的劇本,都是三位創辦人所鍾愛的,只因他們仨相信,劇本要先感動演員,演員的演繹才能夠感動觀眾:「如果刻意去思索觀眾的口味,以感動他們為目標,這反而是本末倒置。」

然而,這並不代表風車草完全忽視市場因素。湯駿業說:「其實我們也留意到,當我們與藝人合作做愛情喜劇,例如是與王菀之合作的《I Love you because…》,門票通常迅即售罄,一些較冷門或嚴肅的題材,譬如牽涉虐兒、謀殺的《小心!枕頭人》,反應就明顯較差。」他認為:「可能觀眾所需的,是心靈上的放鬆,而不是認真的思考。」所以,風車草於劇目編排上會刻意安排讓輕鬆喜劇與嚴肅劇目共存,希望觀眾得到娛樂之餘,也能認真思考,感受戲劇背後的信息,然後與劇團一同成長。

近年來,風車草劇團的作品深獲大眾歡迎,然而,在讚譽背後,劇團也遇上阻攔。在申請香港藝術發展局資助時,由於風車草作品劇種多元化,包括百老匯音樂劇、原創劇、翻譯劇,甚至是粵劇,故被當局以「定位不明」為理由否決申請。「但我們一致認為,定位不應來自劇種或形式。其實風車草定位明確,是一個以演員為中心,致力將『好心地』價值向觀眾呈現的劇團。」梁祖堯口中的這份堅持可能會令劇團從此無法獲得藝發局資助,但卻吸引更多觀眾入場支持。

與前述兩劇團相比,劇場設於牛棚藝術村的前進進戲劇工作坊肯定屬於小眾。前進進現為藝發局「兩年資助撥款」的專業戲劇組織,其藝術總監陳炳釗用一連串字詞形容劇團定位——知性、富實驗性、關注本土議題、貼近社會、探討新價值。他說:「以去年上演的《hamlet b.》為例,我們就希望探討一種嶄新的社會價值,那就是消費文化,並勾勒年輕人的消費文化現象。」此外,前進進近年亦積極演繹外國文本,希望培養觀眾跨文本、跨文化的相互參照能力。

事實上,消費主義、世界末日等議題看似貼近本土社會,為大眾所關注,但前進進的戲劇作品不是以提供答案為目標,而是從創作者的角度去帶出問題,這種對戲劇要求上的落差,造成所謂主流與另類劇團的分別,但陳炳釗卻坦言,前進進樂於成為小眾劇團:「小劇場內的互動較理想,讓創作者更能夠瞭解觀眾的意見,思想上有所交流。」他亦強調,於宣傳及開發新觀眾等問題上,前進進只會量力而為,畢竟過份講究商業宣傳,正正與劇團所提倡的價值觀和社會觀衝突。

無論是香港話劇團的滿漢全席、風車草對「好心地」的偏執,還是前進進的小眾思維,所呈現的,都僅僅是香港話劇界熱鬧的一面。梁祖堯於訪問時提到,縱然近年香港劇場觀眾頗有增長,但就整個城市而言,定期入場欣賞戲劇的人仍然偏少。政府一直銳意把香港打造成媲美紐約、倫敦的亞洲文化之都,要達至此目標,決策當局及戲劇團體固然吃重,但觀眾的角色亦不容小覷。你,作為當中一份子,準備好進場欣賞了沒有?

[u1] http://www.hkadc.org.hk/UserFiles/File/info_centre/artnews/ArtNews_04.pdf

Tuesday, March 06, 2012

西環爺爺


屈指一算,人在西環,已近五年。五年前豈能猜到,自己跟這區會結下不解之緣。進大學前,幾乎沒踏足西區,只知地鐵線盡頭是上環,而海邊一隅名為堅尼地城,中間的,猶如空白。大學三年,雖沒投宿,但午飯時間,又或搞活動的日子,總愛在西營盤流連。初進港大,同學崇拜陸佑堂的古典高雅,我卻蹺課去逛正街,沿斜坡來往徘徊,既買麵包,又剪頭髮,旨在散步,不忍離去,還因此寫了篇小說投稿參賽,獲了點獎。

所以我對這區一直有感情。畢業後,本以為從此不再相見,怎料命運注定,藕斷絲連,每日出入,仍舊路經西環,如是者,欣賞過白浪擊岸,感受過夕陽西下,又是一年。事隔半年,故事重演,浪子回歸。這次回來,一切看得更清楚。白晝時份,踱到正街,工程如手杖把街道斷成兩半,到處圍上間板,異味飄盪。坐在那些老地方,眼前人面依舊,桃花不再。西環這區,儼如老翁,躺臥床上,奄奄一息。臉容慈祥,從容依然,但已需倚賴喉管呼吸。那喉管看似維持老翁生命,實質卻將其生存的最後一點本能,也告奪去。目睹此況,頗為傷感,又是惋惜,每天只得懷著照顧垂老彌留病者的心情,多見一面是一面,也沒法子。

這個晚上,寫好文章,步履輕盈的下坡回家。本打算到油麻地吃譚仔,但路過電車路那家店,還是忍不住,進去了。那店名為森發,紅底黃字,甚為易認。上一次來,已是大學一、二年級之時,同樣是晚上,同樣步履輕快、孓然一身。那碗雲吞麵,才十塊錢。四年過去,現在重訪,望望價錢牌,不過十二。一邊看書,一邊吃麵,彷彿回到從前。雲吞麵吃得多,貴的也吃不少,甚至數十大元一小碗,也品嘗過。森發的,當然不算極其美味,但以此價錢觀之,已是超值,反正在那些名牌麵店吃的,其實也相差無幾。

吃過麵,信步走到車站,候車回家。等待之時,心裡盤算著如何紀錄這老翁的最後歲月。我懂得的,向來不多,用文字記下這裡的種種,是我所能作的最後一點事情。是以回家亮著電腦,在網誌上另闢一角,取名「彌留西環」,不甚吉祥,但卻是我對這地方的一點敬意。

就這樣說好了,西環爺爺,這段日子,繼續打搞了。

Saturday, March 03, 2012

記憶與歷史中間 - Les Lieux de Mémoire


前略


何謂集體回憶?集體回憶如何構成?

這兩道問題涵蘊意義、牽涉話語範圍之龐大,一時之間,難以解答。兩位對此素有研究,且無法覓得答案,像我這樣的小卒一名,更難提出什麼有用意見。但由於「香港記憶」的核心主旨,正是要「保存及分享屬於香港人的集體回憶」,這問題難解,卻必須解。因此,我也嘗試分享一下自己對於這議題的一點想法,對大家未必有用,但起碼有助我自己,整理一下腦海裡散散亂亂、有關集體回憶的概念,從而為「香港記憶」的啟動及推廣作進一步的思考。

先概述我,作為一個so-called「八十後」,對集體回憶概念的想法。

大家大概都會清楚,去年我出版了一本名為《拾年記》的書,打正旗號,以「保存2000-2010年香港流行文化集體回憶」作招徠。當時我所試圖做的,很簡單,就是擴闊香港人對「集體回憶」一詞的想像  由那些單被紀錄於官方論述的歷史及實質存在的建築,擴展至容祖兒、Facebook一類流行文化標誌。由於自知自己所寫的,並不是很嚴肅的歷史、學術論著,故此,我一直沒有留意,採用「集體回憶」一詞的前設:這是你口中的集體回憶,還是眾人口中的?兩者又如何區分?

當時我「選擇」集體回憶的方式其實已算經過審慎的思考沉澱:用Facebook群組作公眾諮詢,並獲得不俗的迴響、反應。現在回想,我甚為慶幸自己有這樣做(縱然所用的方法仍甚粗疏),因為在著作面世後我不停被問及有關的事情,而我總能夠以「公眾有份提名書中所選的集體回憶」來為自己開脫,或曰,搪塞過去。然而,我心裡明白,這答案其實並不足夠。我也有試過用「此書不過是文學創作的一種」來開解,但卻被某作家前輩質問:「你知道這樣做或許會引來別人,又或後人,對於『香港流行文化中的集體回憶』有所誤解?」於是語塞。

是的,這是我無法迴避的問題。即使,加入了「香港記憶」,這問號仍然揮之不去。

在接到兩位的長信以後,我重新翻開自己的書,讀到吳俊雄老師所賜的序:「它講集體回憶,但明白集體會流動,回憶全靠建構,然後堅持細寫、緊記。」於是心中一悸。「集體會流動,回憶全靠建構。」用社會學的角度來說,集體回憶固然是社會建構的產物,但我並不滿足於這個解釋,因為這說法難以面向公眾。更何況,問題的關鍵,似乎更在於「由何者建構」。我認為,建構集體回憶的話語權,從來不在民間,而在於當權者。是以,用此角度來考量集體回憶為何,難以求得明確答案。

放下梁款的文字,我從抽屜底端掏出一份由Pierre Nora所寫的論文,名為「Between Memory and History: Les Lieux de Mémoire」,乃當年修比較文學時的必讀文本。細讀下去,不少概念均值得仔細玩味。作者認為,記憶與歷史必然處於對立的狀態。記憶有生命,歷史如死物;記憶是「有發生過的事情」的延續,歷史不過是將過去重現的一種模式。而最教我反思的,是這句:

Memory is blind to all but the group it binds – which is to say, as Maurice Halbwachs has said, that there are as many memories there are groups, that memory is by nature multiple and yet specific; collective, plural, and yet individual. History, on the other hand, belongs to everyone and to no one, whence its claim to universal authority.

我所想的是,沒錯我們都曉得「香港人的集體回憶」確實存在,但若以網站形式篩選,會否將這些「記憶」變成了「歷史」?甚至落入「看似面向大眾;實質指向空氣」的陷阱?

作者用lieux de mémoire (site of memory)去形容那些記憶的「結晶體」,也就是將改變了記憶的形態,再將之展示公眾的場所,比如是紀念碑、圖書館等等。他批評,這些所謂的「記憶之場所」徒有外表,實質卻只有紀念意義(monumental)。讀到這裡,我禁不住想,「香港記憶」又會否成為一種猶如「集體回憶紀念碑」式的lieux de mémoire

Pierre Nora所言,記憶絕對可以是multiplepluralcollective,但歷史不。我們會瞥見某些能夠勾起回憶的照片會心癢癢想跟朋友分享,乃是因為這是屬於我們的記憶。我們會共享記憶,但不會分享歷史。故此,即便網站有Facebook share的功能(甚至連自己製作的collection也能share),若然訪客不認為眼前的,是自己記憶的一部分,他們還是不會按下share的鍵。如是,我有種未必正確的看法,就是,建立歷史藏品庫與保存集體記憶,兩者或許有所衝突。

寫到這裡,頓時發現原來已無退路  基本上無論任何形式的歷史敘述、記憶重現,似乎都會面對此問題。惠玲在信中提到,最初認為要建構一個形象鮮明的網站,讀者一打開便一目了然的明白這就是香港記憶,這也是我的想法。然而,我同樣明白,要達成此目標,毫不簡單,因為要找到所謂真正的共同記憶,甚為艱難,也不可行。那麼如要服眾,唯有在過程中加插「公眾參與」的元素,正如當初我構思自己的書一般。

後略


梁俊勤 02-03-2012

2012 年,我在用 Call 機。



別誤會,Call 機盛行之時,我尚在唸小學,趕不上那個浪漫率真的好年代。隨意在 Wikipedia 搜尋一下 Call 機的條目,才曉得,這個又名為傳呼機的玩意,原來在九十年代初最為風靡。人人手執一部,BB 聲響過不停。用 Call 機的,最初只有在職人士,但後來熱潮漸漸傳到校園裡去。在這個用 WhatsApp 示愛分手的年代,你永遠不能理解,當年為何會有人可愛得在話筒裡對著素未謀面的 Call 台小姐,低吟著「BB 我愛你一生一世」這類肉麻語句,正如當年聽見 BB 聲響,從腰間讀到短促訊息後趕緊跑到電話亭覆 Call 的人,也永遠無法理解現在的人,為何連下樓買麵包電話也必須跟身否則會周身唔聚財化成一灘血水。我想,這就是時代變遷。二十年,說短不短,畢竟那還是個手提電話跟水壺劃上等號的年代,但說是長嘛,又不盡然,君不見當年叱吒風雲的劉華仍是港人心中領導,正好二十年前上映的家有囍事,過年時你才重溫過。

九十年代是一去不返的美好年代,我們暗想。但其實它是否真箇如此無瑕呢,無人說得準。它的一去不返,既因時間軸線推移,也因我們根本不欲回去。既是不欲,又是不敢。我們不敢相信自己能夠摒棄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重新適應這種節奏的舊時代生活。

過去兩星期,電話死了。不,正確的描述,應是,半身不遂。Touchscreen 失靈,於是整個電話的功能瞬即只剩下接聽和重撥的功能。很可怕,對不?原來只是一點小毛病,引伸的問題,可以是無限大。一部曾經在廣告被標榜、包裝得趨近萬能的電話,頃刻間就變成了一部無異於 Call 機的機器。之所以用 Call 機比擬,全因別人找我的話還可以,但若我要找別人的話,除了 redial 上一個來電對象外,就必須四處尋找電話求助。如果碰巧剛才來電的,是我的老死的話,那倒還好,因為我可以著他替我致電回家告訴母親不必留飯,但假如剛才來電的是香港乳房協會,我就束手無策了。唯有去借電話,又或乾脆放棄,等別人有緊急事再打給我,也無妨。

聽起來很不便,對吧。甚至乎,你無法想像這種可跟原始人比擬的生活,對不?假如你的電話掉進馬桶或是丟在地上砸壞了,你會即日拿去修理,可憐兮兮地呆在維修中心容讓一個個號碼隨同你的青春一同流走。你或者極討厭儼如急症室輪診的活動,但卻因手機關乎自己的生活甚至生命而不得不屈服。呃,有一刻你甚至訝然發現,即便自己的家人身體抱恙,你也不會這樣緊張的替他掛隊輪籌看醫生,但手機嘛,就值得。當然也有些人,更為急性子的那些人,這邊廂剛弄壞弄丟了電話,那邊廂已急忙地再買一部了。原則很簡單,就是要 minimize 沒電話用的時間。這想法,在這年代很合乎常理,但就人類本性而言,就很失常。

用「Call 機」的日子,我的生活沒有充實了多少,但確實安靜了。自覺對不少曾經來電、send 過 message 的朋友不負責任,因為壞機的緣故,我無法回覆,甚至連「我的電話壞掉了」這訊息,我也沒告訴所有人。也於是,我猜想,有些人會因而對我產生誤解,認為我很冷酷、沒禮貌,也不負責任。不負責任,我承認的。但我又很想反問,這又是怎樣的一種責任?甚至乎,我們是不是無端負上太多責任了?有人說,不覆電話,不覆訊息,會讓人擔憂;沒有電話的話,有緊急事要找你怎麼辦?我倒想問,究竟可以有什麼緊急事了?你所接聽的電話當中又有多少是緊急得非那一刻接聽不行?好的好的,我放任,我不負責任,但又與你何干呢。

這段日子我反而時刻幻想,在那個真正屬於 Call 機的年代,日子是怎樣過的?生活裡有什麼特質,在這個過程中隱隱流逝了?

那時候,情侶間應該頗有耐性地等覆 Call,而非氣騰騰的盯著對方 WhatsApp 的最後上線時間。

那時候,人與人之間應該會比較看重承諾,沒有那些本來答應現身但在最後時刻補個 message 賠罪說對不起我來不了下次請飲茶的人。

那時候,我們的觀察力該比較好,起碼不會出現明明目的地就在面前但仍非得掏出電話地圖確認一番的情況。

那時候,我們比較信任自己,出門時可以用身體感受體溫而非倚賴天文台App,用客觀的標準來衝量主觀的需要;

那時候,我們記性比較好,至少得記住好些人的電話號碼,不像現在,丟了電話就只得在Facebook開Event,呼籲朋友們把電話號碼發回;至少會記得大部分朋友們的名字,不像現在,中文名當然記不住,連英文名,也得視乎他在Facebook是否也用這個名 — 簡單來說,對於人名的認知,我們退化得只剩下一個層次:Facebook寫什麼,我們記得什麼。

還有許多,許多。不敢把一切諉過於美侖美奐的手提電話,但也想大家一同反思,我們的生活是否已經沒有其他可能性了?借用恩師張美君博士的話就是,除了Apple和Android兩座後現代迷宮,我們是不是沒有第三條路走了?用 iPhone 的因為 iPhone 而沒有了 i,又或是錯覺這世界只剩下 i;用 Android 的真箇把自己變成了機械人,失去思考,失去獨立性。

每當我寫這種題材的文字時,我都好怕,被視為不合時宜的傢伙,就像那些入獄數十年獲釋的,對現代所有東西都看不過眼,總覺得舊時歌榭才更美妙。又會好怕被時刻監察,用極為極端的標準來看待生活裡的所有舉動(哦,你糟了,竟然坐升降機!行樓梯吧原始人!)。上次寫 Facebook ,然後又活躍於 Facebook,已經被罵被誤解得慘了,這次更麻煩,畢竟我的電話真的病入膏肓,換掉乃事在必行。那難道,我一直繼續買那些三數百的電話嗎?甚至數年後當這些電話已不再常見我還得鑽進鴨寮街、重慶大廈搜羅五部同款式的以備不時次需嗎?

我好怕,但我認為自己仍有責任寫。用文字,去捍衛世間一點一滴流失的美好,是愚公移山,但值得,我如此相信。

*

附:

你的心不是公廁 — 禁絕虛幻世界的實驗報告 2010-11-16 刊明報

Thursday, March 01, 2012

指甲魔與病人渣

那些港產爛鬼片有一常見對白,經常出於羅蘭、雷宇揚等人口中。此對白名為:「時運低,就會遇到那東西。」對此,我一直不置可否。沒啥感覺的原因,一為我不相信有世上有這形式的鬼,二為「時運低」的語義確實含混不明。直至這兩天身體抱恙(也許算是時運低),然後連續兩次遇見頗為嚇人的那種東西……

一、指甲魔

東鐵線。頭等車廂。我甚少會奢侈的坐在頭等車廂,雖則算下來,其實坐一遍不過多花五塊錢。每次我甘願多花那額外的五塊錢,多半沒有好事 — 肯定是身體抱恙,不僅不能在擁擠不堪的車廂裡保持身體平衝,更連站立的氣力,也是奢侈。這些時候,我就會毫不猶豫地,轉而步往那十二分之一的高貴車廂裡去。

飛機上的頭等與經濟客位,價錢相差上十倍,然而火車上的呢,卻只有一倍之差。是以,你也許就能料到,這種頭等車廂,又可以有怎樣的頭等質素。請別誤會,我所埋怨的,不是座椅的寬闊度,或是空調的溫度。在頭等車廂,這些都不成問題。只要你有幸找到個位子,坐下來,理應就能一勞永逸地,等待目的地出現於視線範圍……要是旁邊沒有指甲魔出現的話。

甫坐下,我便開始留意那個中年男子。他跟我一樣,在旺角東站上車,旁邊坐著一位同行的婦人,許是其妻子。中年男子操普通話,身上掛著一個小包。由於身處頭等車廂,我下意識的嘗試尋找男子腳下有沒擱著一個印有Gucci、LV字樣的購物袋,藉以此證明他們是促進我城經濟繁榮發展的要員之一,卻不得要領。

朝男子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兒,發現無甚特別,便別個頭,閉上眼,睡一睡。結果眼睛不過閉上十數秒,旁邊就傳來刺耳的聲響。滋。(隔數秒。)滋。抬起頭,將目光投向聲音來源 — 原來那中年男子剛掏出指甲鉗,正在大模斯樣地,剪去多餘的指甲。我仔細端視男子的指甲,確實很長。闊達兩毫米的白邊(別吵,我估計罷了),無疑在呼喚指甲鉗大刀一揮。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理所當然 — 對於身處頭等車廂的中年男子來說。

男子及其指甲屑跟我有著走廊間隔,沒顯著威脅。故此我一直定睛留意坐在指甲魔對面及斜對面那兩個途人的反應。坐正對面的妙齡女子本來垂著頭,全神貫注地把玩手中的Galaxy Note,當聽見滋滋的聲響後,便抬起頭,瞪眼盯著指甲之男,眼也幾乎沒眨一下。我本期待該女子會順勢用電話拍下指甲魔的美態,回家後上載至各大社交網站,並以「蝗蟲火車剪指甲」為題引來數百個Like。怎料她只是一直怒目而視,巴望那指甲魔會感受到那股利劍般的氣勢,因而不好意思地收好指甲鉗。女子對於瞪眼的堅持,甚至教人心裡暗想:「怎麼她能忍受那麼久?還能一直看著,不眨眼?」

可惜,女子視覺上的的犧牲,是徒勞無功。指甲魔全神貫注地望著十指,旁若無人,幾近天人合一之境。至於坐斜對面的婦人,最初在翻閱手中的免費報紙,聽見滋滋聲後反應跟旁邊女子相同:都嘗試用眼神,來說話。當然事與願違。她可沒另一女子般堅持,屢試無效後,就只得垂頭繼續讀報。直至指甲魔有進一步的行動 — 用手把那些落在黑色斜揹袋上的指甲碎屑輕輕掃走,她才露出極其厭惡的錯愕表情 — 當然,指甲魔依然無法察覺。

如箭雨般灑落地面的指甲屑,讓我心裡萌生了介入事情的念頭。先考慮是否該出言相阻,卻因搞不懂「剪指甲」的普通話如何發音而作罷;只得期待票務員路過查票,便可一五一十的告發。結果,也許你能夠料到,由旺角東至火炭,由剪指甲至用銼刀磨平指甲邊,由我上車至終於要下車,那還未見票務員的蹤影,加上身體抱恙,便在男子用銼刀濺起如霧似幻的指甲風暴之際,奪門離去,告別了這指甲魔。

時運低,果然會遇上那東西。


二、病人渣

翌日,掛病號,在家休息。時至中午,好不容易,爬下樓,看醫生。頭一遭,吃閉門羮,打道回府,稍息,再下樓。這一次,人很多。登記完,找個位,就坐下,揭雜誌,等嗌名。

大概正值流感高峰期,這天下午,診所人很多。兩個日藉婦人牽著三數個正在扭打的小孩,盤踞門口的位置。另一角落,則坐著一個菲傭,和坐在旁邊、穿校服、精神萎靡的小孩。呃,漏提了,在領藥處旁,還坐著一對母子。男子年紀跟我相若,眼睛小,頭髮亂,穿黑羽絨,黑西褲,黑皮鞋。至於要形容坐在他旁邊的中年婦人的外型,恕我馬後炮,一個字曰,潑:小眼睛,幼框圓眼鏡,蓬鬆的頭髮有點褪色。兩人不約而同地揭著《東方新地》,面露不悅,似是心有不甘。

好的,如是者十五分鐘過去,好戲上演了。

一憔悴女病人離開醫生房。未幾護士嗌名:「松隆子!」(別誤會,我只是忘記了她所呼的名字罷。總之,是喊日本婦人進去吧)。日藉婦人聽見,順理成章地推門,進去看醫生。

門甫關上,配藥處旁兩母子同時間應聲站起。「點解咁耐都未到我地?你地兩個點做野架?吓?吓?」潑婦指著樣子也不甚好惹的護士,質問道。護士鎮定地指著門口的告示,解釋說:「關於診所的輪候規則,你可看看那張通告。」母子掃視了一遍,發現了「預約病人跟walk-in病人排兩條隊」這項對自己甚為不利的規則後,就先發制人:「我趕時間啊!你比我睇先唔得架咩?好快之嘛!你d護士做野咁stubborn都有既?我唔理啊!你入去問醫生!」男子發飆。

護士聽畢,也只得作狀進去,五秒後回來,搖頭說:「對不起,醫生說要按規矩辦事。」語畢,坐回座位,繼續辦公。母子一時間拿她沒法,也沒理據,只得返回座位,繼續罵:「咁Stubborn都有既!護士Stubborn都算啦,醫生都係咁!都唔知點做醫生!」男子提高嗓門,大聲埋怨。
這個時候我當然心裡暗叫:「車!咁唔鍾意睇,咪睇囉!你走左我輪快一個,仲好!」五秒後,男子又發功:「都唔知佢地點做野!你地得閒姐!我無咁多時間慢慢等!」一邊說,一邊看錶。潑婦附和:「早知我地返去養和睇好過!」

「車!咁你拿拿聲由火炭飛的死去跑馬地睇飽佢囉!見你地兩條友咁精神無論邊個有病都應該無乜事架啦!」你猜得沒錯,這只是我心裡的,吶喊。

一個感冒病人,如我,只能無助地,繼續目擊這場鬧劇的上演。這次又輪到潑婦了,但對象,卻換成我……旁邊的那小孩。事緣那小孩咳了數下,又沒戴口罩。婦人見狀,指著小孩腦勺罵道:「你有無家教架!咳你就戴口罩啦,呢度有幾大?病菌傳染哂過黎啦!快d同我過去拎個口罩戴!」小孩可能整輩子沒給人這樣罵過,急急腳地到護士那邊拿了個口罩,乖乖地戴上,默不作聲。看管小孩的菲傭更是沒話可說。我抬頭,只見那對母子,同樣在咳嗽,同樣沒戴口罩。

「我要鬧爆佢,等佢地知道自己錯!」男子又說。「點都等睇完醫生先啦!」婦人倒算冷靜。

如是者,又過了數分鐘。「松隆子」出來了,母子又應聲彈起,像準備闖進去一般。又跟護士吵了兩句,兩人終於得逞,進了去。世界如是回復了平靜……十分鐘。

這次,門一開,男子像賽馬出閘般前奔,飆至配藥處窗前,指著裡面一臉錯愕的護士:

「我%$@你%&&%amp;amp;*母@&%^*你^%&%*@」(對不起,我盡了力,但那些髒話,我不懂打。)

總之就是機關槍似的,一口氣發射了二、三十個字髒話,然後奪門而去。潑婦母親跟在後面,補上一句:「都唔知呢間診所點做野!d藥我遲d黎拎!」又走埋。

頃刻間,世界又回復安寧。

「佢係咪講粗口啊?」這話是小學女生說的。
「パイトルナラレ?」這話是日藉婦人說的。(其實我聽不懂,那幾個日文字我求其打的)
「有d咁既人都有既!」這是其中一位護士說的。
「……」被罵的護士一時答不上話,只懂站起來,指著那男子……的背影。

「時運低,就會遇上鬼東西,比如病人和人渣的混合體。」
這話,當然是我心裡說的。

之後的五分鐘,兩個護士繼續互吐苦水。內容,大概都在意料之內。唯一教人大感驚詫的一句,是這個:

「仲話自己讀醫。」「呢d咁既人做醫生,死得啦!」


時運低,就會遇到那東西。
哪管是頭等車廂的指甲魔,抑或是身為準醫生的病人渣。

論攝影——《攝影的精神》

《攝影的精神:攝影如何改變我們的世界》

作者:Gerry Badger
出版社:大家出版社



這些年,走到街上,不難發現人人手中都握著一部照相機,或專業進階,或便捷袖珍。相機是最顯而易見的現代工具之一,普及程度一點不輸電腦與手機,呃,又或者該說,相機、電腦、手機的關係早已變得密不可分。全賴器材(智慧手機、單鏡反光相機)的普及化,攝影早已變成一種大眾文化。事實上,這流行文化並不流於都市生活興趣,背後隱含的,是一種關乎「攝影式觀看(photographic seeing)」的的文化,甚至倫理。攝影為現代人灌輸一種嶄新的視覺符號(visual code),並大幅度地改變我們對於「什麼是真實」、「什麼是美」、「什麼值得仔細察看」或是「什麼是我們有權觀察的」等想法。

拍照的理由有許多。有攝影者以照片為特殊節日凝住片刻光影、記錄兒女成長歷程、表達自己的世界觀,又或用作影響他人對世界的看法。與此同時,照片本身也是個人記憶的抽屜、歷史文檔、政治宣傳品、色情作品,又或藝術品。「鏡頭不會說謊」——有人一直將照片等同事實,將照片與歷史相互比擬,然而我們也不能忽略,攝影也可以扮演虛構創作、隱喻或詩歌的角色。攝影屬於這一瞬間,同時隱喻過去;攝影可以是單純的實用主義,也可以表現絢幻的夢境。要理解攝影,我們得先明白攝影媒材目的之莫衷一是。倘若只討論單一的攝影敘事,其實毫無意義。而攝影的多種敘事框架(narrative),正是本書作者Gerry Badger所要呈現的。

作者Gerry Badger為舉世馳名的藝術評論者及攝影史學家。他將全書分為六大章,以宏大又清晰的方向,收編彙整攝影史中的關鍵事件、重要人物與經典影像。書中不僅可看到大量大師級作品與解說,同時更探討了攝影的各種本質與重大問題,例如︰攝影與藝術之間的縫隙、攝影與真實性的關係,以及也許最重要的:攝影如何從過去到現在影響人類生活?親身踏入攝影歷史,我們才得以發現,原來許多今日我們還在爭論、關乎攝影本質的觀念,在時間輻線的另一端中早已度過更激烈的論戰。

以攝影的藝術性為例,德國哲學家班雅明(Walter Benjamin)在其1936年著作《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就指出,在機械複製時代(Age of Mechanical Reproduction)之前,所有的藝術作品都帶有靈光(aura)。所謂靈光,強調的是作品的「原真性」(authenticity),而這恰恰跟傳統社會的儀式(ritual)扯上關係。然而,班雅明批評,在機械複製時代降臨後,藝術作品經過大量生產後,已遺失其原真性,靈光消逝,藝術作品於宗教上的價值也因而褪色。而機械複製時代的攝影工業發展,一方面令攝影的靈光及藝術光環逐漸消去,另一方面卻讓這一門原本毫無社會用途的純粹藝術,提供了特殊的社會功能。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其著作《論攝影》所言,攝影是「一種社會儀式,一種防禦焦慮的方法,一種權力工具」,正好呼應班雅明的論述。

當攝影被賦予社會功能,而非單純從美學角度被審視的藝術作品時,關乎其真實性、中立性的爭論也必然被牽起。作者Gerry Badger在書中如此寫道:「攝影是一種再現事物的工具……我們認為攝影包含了這個世界,而我們詮釋攝影的方式也極其接近我們對世界的詮釋,雖不儘然相同。攝影創造了我們與世界的對話,但這個對話卻從不中立……而即使相機本身、甚至攝影者本身是中立的,觀者也從不中立。」至於蘇珊.桑塔格甚至直截了當地點出照片中世界觀的虛幻:「照片隱含「我們瞭解世界」的意思,但如果我們接受這個世界就像相機所記錄的一樣,這正好是「瞭解」的相反,因為「瞭解」的一切可能性都發根於說「不」的能力。」或許這樣說,快門所攝下的固然是真實,但這真實不過是所有真實的一部分,當中無可避免地牽涉的篩選和刪減(inclusion and exclusion)。「攝影從來只是現實的再現(re-presentation),並非現實本身。」借助講述攝影的歷史與精神,Gerry Badger表達了攝影與歷史的相通:看似客觀,實質不然。

若從宏觀,攝影創造了非凡的作品,也是模塑當代文明形塑神話、禮儀規範(social norm)的重大力量。然而在本質上,攝影其實也只是將相機對著世界某處,然後按下快門。Gerry Badger引述、當代偉大攝影家沃克.伊凡斯(Walker Evans)之言,恰好為全書總結:「絕大多數攝影作品背後的驅力,是『辨識與誇大的簡單欲望』。」


刊於《明日風尚MING》二月刊 New Boo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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