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16, 2010

鐵塔及其延伸的種種


別問我忽爾想起巴黎啊,我可沒法一一言詮。談到浪漫的巴黎就必然想起艾菲爾鐵塔,而提到鐵塔便不自覺憶起羅蘭巴特在《The Eiffel Tower and Other Mythologies 》一書中關於它的論述:「置身鐵塔就如落在視網膜中的盲點,是在巴黎市中唯一無法看見艾菲爾鐵塔的地方。」說得真妙。要留存最明媚絢麗的圖景,只需遠眺欣賞,一旦步到太近,甚至置身其中,原來的美景便會自然陷落崩坍。情況有若置身巴黎鐵塔中,極目遠望,只會瞥見老舊的建築和傲慢的人潮啊。

Thursday, November 25, 2010

狗眼看世界

美國作家Macolm Gladwell 在其新書《What the Dog Saw》提及美國第一馴狗師凱撒米蘭的事跡。他可以讀懂狗的心理,窺見小狗眼中的世界,故此任何刁鑽古怪的小狗在他手上無一乖乖就範。這與我何干?倘若我們只呆站於現有角度審視事情,就永遠看不到事情全貌,情況有若無法看見小狗眼中的世界,就永遠無法了解牠爲甚麼咬你一口。摒棄固有視線,離開自己畫下的粉筆圈,如此你方有出頭天。

Thursday, November 11, 2010

你想怎樣


「這是你所期望的工作嗎?那其實你想做甚麼?」每次當我跟剛投身社會工作的大學同學交換近況時,都會提出這個疑問。對我來說,激情是成功的關鍵。為甚麼這樣說?因為激情代表的,是對實現目標的追求,甚至慾望。Paul Arden 的《 It's Not How Good You Are, Its How Good You Want to Be 》有段相關的金句:「沒有球門,怎能得分呢?」沒有目標就失去激情,甚至失去對成功的追求,這又怎可能成功呢。故此,不妨仔細思考這道最簡單的問題:「你究竟想怎樣?」

文字的玫瑰

「我知道自己一直在轉變。有人認為,風格固定下來,讓人一看便知道是誰的文字,是成熟作家的表現。我卻不希望有一日只懂得寫一種文字、重複千篇一律的話語。我情願不斷走到更陌生的地方,追逐那永遠不能言詮的,文字的玫瑰。」

這是董啟章著作《名字的玫瑰》後記的最後一句。兩三年前讀來沒絲毫感覺,那玫瑰就真箇彷彿無法被輕易言詮。呃,也許有些事物只能意會,不能言詮。你也許會問,甚麼是玫瑰。玫瑰有刺,香水有毒,愈美麗的東西愈不可觸碰。沒錯,更何況是文字的玫瑰。外表看上去是多麼脆弱,但一旦被外來者侵撃,那幼小而鋒利的刺針便適時予以反戈一撃。你開始追問,那是什麼意思,你所說的,又是什麼。假若你看不明白的話,其實真的,不需要再讀下去,反正你只會愈來愈,摸不著頭腦。

跟你說兩個人的故事吧。甲 天生擁有一把清脆而甜美的嗓子,讓人聽得心甜。她喜愛唱歌,願望以悅耳歌聲感動人心;乙 身手矯健柔軟,是跳舞的好材料。一直願望成為舞蹈家在人前翩翩起舞。後來,甲當了電話接線生,因其動人聲線而大獲好評。而乙則在藥房工作,常於狹隘的走廊甬路替顧客捎來洗髮水和避孕藥,因其動作靈敏而屢獲讚賞。

文字的玫瑰。為何是玫瑰,而非其他。文字是載體,形態不一,猶如流水,或成污濁死水,或成清澈泉水,但本質相同。文字的玫瑰,是理想的形態。所謂理想,不是旁人口中那種流於理想的鳥托邦姿態,而是於晦暗深邃的現實世界中,開闢隧道,尋找光明的一種方式。

將文字的玫瑰存留,是我的願望,也是我的目標。而守衛那屬於我自己的,文字的玫瑰,則是我的最後底線。這底線,關乎尊嚴,也關乎人生路向。若有外來者嘗試摧毀這玫瑰,我只得竭力抵擋,嘗試為它闢出更廣闊空曠的成長空間。但若然外來者繼續以此為由,把那無關於文字,又或說,無關於文字玫瑰的一切強加於玫瑰身上,它便會愈加虛弱,直至最後被壓垮。

那可能壓垮玫瑰的最後一根稻草,尚未出現,但隨時現身。若然危機臨近,我的反撃必不僅像玫瑰的幼刺,而是見諸於激烈的反抗。你手中的稻草並不會把我的文字玫瑰壓垮,反之它將會成為壓垮你雄心壯志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些斷句不是囈語,而是告白,對文字、玫瑰的告白。
因為我在文字世界以至現實世界所能追逐的,正是這永遠不能言詮的,文字的玫瑰。

Thursday, November 04, 2010

城市漫遊

有多久沒放慢腳步在城市恣意漫遊?我可是這方面的專家,每逢假日總愛在城市蹓躂散步。這旅程沒有旅伴,沒有目的,更沒有目的地,想到某個有趣的地名,憶起某個久違的社區,便把地圖和紙筆塞進背包,起行出發。德國哲學家斑雅明把這種旅者稱為城市漫遊者,而十九世紀的法國詩人波特萊爾更是當中佼佼者,他在《巴黎的憂鬱》把腳步和觀察化成詩句,紀錄城市人流如鰂的繁鬧百態,以至當年巴黎城市化過程的點點滴滴。總為枯燥的生活而納悶?平日不妨放輕腳步,甚至放下手中的屏幕,從城市漫遊者的角度留意四周光影,也許你就能發現城市的美好。

Thursday, October 28, 2010

退稿之美


寫作投稿的人,大多常有懷才不遇之感。把稿件寄出以後,總不斷忖度它的去向。究竟是石沉大海,還是被丟到垃圾桶呢?可惜我總無法得悉,《退稿信》一書因而成為我的最大安慰,裡面蒐羅著名作家所曾收過的退稿信。例如喬治.奧威爾的《動物農莊》就曾因「關於動物的故事在美國根本賣不出去」而被棄掉;大文豪海明威更曾被侮辱:「若出版這本書,我們會被形容為『品味差勁無比』」。呃,其實相比起香港的寫作人,他們還算幸運,起碼能知道作品的去向啊。

Saturday, October 23, 2010

感激車站裡 尚有月台

給k:

依然是那扇落地玻璃窗,透視街外風光。我們進餐的座位略有不同,不過外面的世界仍舊美好如昔。數個月前,我們坐在這裡訴說過對未來的憂慮,惶惶不可終日。那是個風光明媚的日子,我們坐在那兒,迎著洋洋灑灑的光線,度過悠閒靜好的下午。時間彷彿靜止。現在回首,那個時候,我們雖如水母般浮游無根,卻在不知不覺間度過最流麗無慮的日子。現在似乎沒再原地踏步了,但究竟是已邁前,抑或倒退,卻猶未可知。

可是我們只得接受。時間的浪濤只會把人逼往前湧,而無退路。我們繼續妥協,也繼續為妥協而不快。我們繼續追求不著邊際的夢想,同時繼續為夢想的不著邊際而歎息。我們繼續成長,也繼續經歷成長的陣痛。蝴蝶離開,盛夏不再,成長的路上滿佈青苔。青苔讓我們滑倒受傷,受傷讓我們繼續成長。現實裡有太多青苔,也有太多掣肘,我們都沒法躲避,也無法不繼續走在那下坡路上。

只是我仍然要心存感激,起碼在成長路上有如斯重要的一個伙伴。每次我們把不快心事一股腦兒地在對方面前傾出,爾後都感到有種莫名的暢快。是的,就如醉漢把穢物嘔吐,也會感到釋然。每次見面,就像朝相反方向進發的列車,在某個月台的兩側相遇,彼此交換一記眼神,就回復了前進的力氣,繼續好好觸碰餘下的路。

就如你所說,祝福、夢想是否實現、能否踏出粉筆圈,甚至得到幸福,相較這些,都顯得不甚重要。對陽台上兩個擺在一起的伙伴來說,最豐稔的肥料、最充足的水份,不是不重要。但較之更重要的,是旁面那個成長夥伴啊。

感激車站裡,尚有月台,能讓我們滿足,到落淚。

K

Thursday, October 21, 2010

戀人絮語


多久沒有為愛人好好寫封情書了?我仍然會這樣做,不過收信對象並不限於某人,而是,任何人。我愛把想跟某君所說的話,或語重心長,或呢喃囈語,寫在自己的網誌上面-當然我會把上款移除。這是古怪的行為嗎?符號學大師羅蘭巴特可不認同。他在《戀人絮語》一書中提及,情書由兩個元素構成:空白和外顯情感。所謂空白,指的就是寫信人與收信者之間的編碼、解碼關係。那些別人不為人知的空白內容,經過唯一的收信者的解碼後,也許會變成讓人心甜的綿綿情話。

Monday, October 18, 2010

我親愛的偏執狂

昨天離開了Mock Campaign和校門,登上970,天色已是漆黑一片。雖然沒說太多話,但卻有點疲累,想起翌日又要如常工作,身心更加疲憊。可是腦袋一直沒停止轉動。在巴士上層望著流動的風景,忽然想起許多前塵往事。憶起當年自己上莊時的情形;正上莊說過的話忽爾迴盪打轉;又記起下莊以至下下莊的Mock Campaign,說話、舉動、表情邃然從腦海某處冒出。


我幾乎忘掉自己的這個身份了。匹筍,Publication也。曾經我為自己的這個身份而自豪,但隨著時間流逝,當初對這身份的熱忱,對自己出版物的熱誠,都會一點一滴地溜走。直至半年前,剛剛畢業要找工作,正在煩惱之時,突然記起自己上莊時在Mock Campaign說過的話:「我做匹筍,係因為我鍾意文字。呢個係我既興趣,亦係我既強項。」呃,想起也覺得尷尬。不過正因為三年前的這番話,我決定重拾當年的無知率真,繼續朝著寫作的路途進發。那時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只想寫。我不是要當傳媒,我要當上可以寫字的傳媒角色。如是者,輾轉之間,我流落至此。工作三個月,當初的熱誠散失不少,直至昨天,下下下莊小妮子稚嫩的一番話,又再次讓我記起自己三個月前,以至三年前的心態。


於是我很感動。好像每年都是這樣的,其他職位我可不清楚,不過當上匹筍的,通常都是極其自願而又順理成章。這幾個人在上莊之前未必都熱愛寫字、熱愛出版,但到最後,他們都愛上了自己的身份。當我在車上默默想著我的上莊、我、我的下莊、下下莊、下下下莊時,終於讓我發現了一個共通點:偏執。Joyce人很好,但對文字、對許多事都執著,有自己的一套既定想法,不容易改變;我是個偏執的男生,尤其對於我所鍾愛的文字、句子以至段落,更是有種不能自拔的固執;Vivien的執著,在她執意要把Journal做好,向她的死人上莊證明自己能耐的那一瞬,就體現出來;郁仔人有點怪,思想也怪,但他對於自己的文字、出版,可算是執迷不悔,堅持要用自己愛好的風格,將概念變成實物。至於下下下莊,我相信,也會是個固執的人。我想說的是,偏執不是缺點,只要你懂得擇善固執。只要去蕪存菁,把你所不相信的去掉,把自己所喜愛的執意留存,那個製成品即使未必贏得全世界的垂青,但獲得你自己的喜愛,就足夠。


是這一年多開始我才這樣想的。最初我常認為,一定要100%符合Objective,以編者的角度去思考讀者會喜愛什麼,容易理解什麼,然後做出製成品。我又覺得,創意很重要,一定要破格,擺脫傳統,才能吸引注意,這樣,才算成功。於是當年我很滿意自己的出版,同時鞭撻Vivien的心血。哎呀,現在覺得自己很傻很天真。做一件事,尤其是做出版、寫字的,總會引來許多意見。我們怎能以為自己的意見就是全部,是最明察秋毫,從而否決別人所想呢。我們又怎能完全從對方的角度出發去猜想整件事呢。對不起Vivien以後,我學精了,起碼,我學懂怎樣欣賞別人的作品。所以郁仔,你是幸運的。在看他那本Journal的時候,我彷彿豁然開朗,再沒有那種強烈的評審目光。我在意的,反而是他自己,喜不喜歡這作品。這個更加重要啊我現在認為。當然我這樣說,不是要鼓吹阿詩全憑自我取向,忽略所有人感受而去做你的莊務,反而我想你曉得,做一本自己喜愛的Journal,然後讓讀者也感受你的心意,這樣可能已很足夠。即便你和讀者的口味有所差異,也不大重要,因為再成功的活動,再引起哄動的Journal過了一年、兩年,始終會褪色,到時,記得那本Journal的,只有你自己,又或你的一兩個莊友而矣。幸好,我發現我們這幾個匹筍,郁仔、Vivien、我,應該都喜愛自己的作品,這樣已是一種成就。碰巧今早乘車的時候在讀日本作家松浦彌太郎一本名叫《最糟也最棒的書店》的散文,內容有關寫作,和編輯。我在裡面讀到這句說話:「所謂創意,簡單的說就是用心。」就是這樣。用心,就是創意,而喜愛自己的作品,也正好是用心的表現,又或結果。


曾經,我只有一個正上莊,再對上的,都消失無蹤了。故此我很慶幸,直至這年,這個掃豉嫂匹筍的組織,已經壯大至五人。以前我從不珍視所謂上下莊的傳承關係,因為我會覺得,組父子/女的關係並非為現實所逼所形成,才真的有傳承的關係。可是至今年,當我聽見台上的下下下莊所說的:「我很喜愛寫作,也只考慮要寫作的工作。」,就忽地覺得,原來上下莊的傳承關係,一直存在,只是我沒放在心中罷了。


還是說得太多了,你要明白,剛在公司進行十小時寫作的人,回家後還在繼續寫,是多麼病態的一回事。這樣病態除了因為面對喜愛文字、出版的人總禁不住熱情衝動,說穿了,也因為我是迷戀用文字說話的人,如果你也是一樣的話,恭喜你,你即將像我一樣踏上一條快樂而痛苦的,不歸路。

Thursday, October 14, 2010

戀愛藝術

古人有云:「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初秋的微風總泛着一絲戀愛氣息,讓人不禁憶起往事:擦身而過的戀人、逝去無聲的愛情。與其感傷地回想前塵,倒不如學習如何去愛。心理學大師佛洛姆的名著《愛的藝術》正是最適合這季節的讀物。書中提及,真正的愛由四個基本元素構成:關心、責任、尊重和瞭解。聽起來陳套不堪?佛洛姆提出例子作解釋:愛自己。愛自己就是緊張、尊重、瞭解自己的心扉,並對自己負責,這跟自戀、自大是兩碼子的事。也許懂得愛自己比起愛別人更重要,畢竟肯定跟隨你整輩子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啊。

Thursday, October 07, 2010

盲目/麻木

有沒想過失明會仿如瘟疫般往城市每一個角落蔓延擴散?月前逝世的葡萄牙大文豪薩拉馬戈曾獲諾貝爾文學獎,以《盲目》一書最為全球讀者所熟知。這曾被改編成電影的小說所敘述的,正正是這樣的狀況。這群失去視覺的人因而被隔離圍困。他們在集中營內惶惶不可終日—不單要提防外面的「正常人」怎樣對待自己,同時要面對營內的失序。乍看來,薩拉馬戈在小說探討的是生理上的盲目病症,但蘊含用意實是指向道德上的盲目:健全的人如何對待這些忽爾失明的人?失明的人又會如何互相踐踏求存?相對視覺上的漆黑一片,我猜,道德上的麻木以及盲目更讓人心寒齒冷。

Thursday, September 30, 2010

自我批判


現代人都懂分身。這不是指同時處理不同事情的能力,而是一種自我的割裂與變形,因應面前的人而變成對應人物。面對上司,面對伴侶,面對朋友,你都能適時分身,變成他們眼中的理想典型。葡萄牙文豪佩索阿可能是最懂得分身的人。他一生共用過七十二個筆名寫作,當中全是不同的人物,有詩人、散文家、評論家,生平及文學見解各異,甚至彼此批評。我們分身為應付別人;佩索阿分身為改進自己。當中存在無法踰越的縫隙。故此,要進步,你得先成為自己的批評者。

Tuesday, September 28, 2010

你的心不是公廁 — 禁絕虛幻世界的實驗報告

(初訂完整版)

士別近廿天,終於回來了。每當我們提及回歸,幾乎都帶有正面的意思,意指回家,或是重新踏上原來的路途、起初的軸線。然而這次當我回來,再次踏足這個地方時,腦海盤旋的卻是頗有永劫回歸的意味。請別誤會,我可沒離開過甚麼實體的地域,也沒怎樣離開過所謂無形的粉筆圈。我離開,復剛回來的,正是你最為珍視,甚至視為不可或缺的世界。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這是由Facebook、MSN和手提電話構成,半實半虛的一個國度。

這兩個多星期來,我一直嘗試堅持,沒瞥過Facebook一眼,也沒在MSN露面過一秒,至於手機,也徹底關掉,丟在家裡一個星期之久。這個時代光怪陸離,正當好些人在拚死追求最多最新的物質時,總有些人會為自己好些缺欠而驕傲,有人會為自己堅守沒申請Facebook帳號而自鳴得意,有人則自詡從未瞥過電視劇一眼,等等。但這次行動的原委卻非如此,畢竟以此作為甚麼意志力的鍛煉,又或是標奇立異的一種途徑,似乎過於齷齪,代價也實在太高。

我反之將其視為一種實驗。沒錯,如科學實驗般的一次習作。在這兩個多星期,我試圖以參加者的身份,又甚至權充白老鼠的角色,以自身的感受、思想作記,刻畫這三件「物件」,以至於整個虛幻世界與我的關係。實驗其實也是反思;沒有反省的意圖則反覆實驗也是徒然。當日常生活愈趨定而缺乏漣漪,當心情彷如好些成年人般沒再有什麼起伏,我們需要的,正正是這樣的實驗-猶如文學寫作所著重的陌生法,將自己再次放逐於安逸刻板的環境以外,扔擲到陌生的氣息中嘗試使勁生存,並將所見所聞通通記錄,這種實驗報告,不單是對正常生活的一種抗爭,更是逃離現實世界的一扇窗、一道出口。

後來我嘗試將之與絕食等行動牽上關係,並心裡徹底深信兩者於指涉上有著相當之處。這個以Facebook、MSN、手機作為構成基石的虛幻國度,對於好些人來說,甚至乎,對於我來說,就有如光線之於瞎子,或如美食之於飢民。當然你也許會反駁,這所謂國度結界對我來說幾近不過爾爾啊,那麼這所謂絕食行動又與我何干呢。你的反駁可一點沒錯,我只得回應說,這個行動,甚或運動的抗爭對象,原是這個時空的大部分人。縱然可能有人真箇能活於這世界之外,但捫心自問,Facebook、MSN、手機對你的日常生活究竟扮演怎樣的一個角色?你能輕言抹去其存在的必要性嗎?你還能推想回憶這些事物出現以前,這世界的模樣嗎?

正正懷揣著這連串問號,我開始了絕食過程。這絕食行動原定為期一星期,但我發現這種自我鍛煉式的行為原來會上癮。在絕食之初,某友人說,要戒除習慣需要四十天,也就是說,只要你能堅忍四十天不碰那習慣,你就會成仙,那習慣從此不再存在。但我的行動說明,要戒掉這習慣可能只需要一個星期。爾後你甚至會跟自己說,反正也沒什麼飢餓感覺了,倒不如繼續絕食下去。有人又也許會問,那麼我曾經也試過外出旅行,又或是進Camp,整個星期沒用Facebook啊,那現在為何它仍然死纏不放呢。請注意,你的所謂忍耐其實建基於現實的限制,你不是自我控制不用Facebook、MSN、手機,而是被迫不用。故此,當封印解開以後,一切就會照舊如儀,沒有任何改變。

兩星期之初,我先把IpodTouch裡面Facebook的App刪去,因為這通道的存在標誌那Facebook世界的觸手可及。舉起指點輕輕一按的誘惑,單憑意志力無法克服。對於MSN,我的慾望本來就不高,要壓抑倒是易事。若然我把這所謂絕食行為比擬為吸毒者戒毒的歷程(這種比擬無疑過於富有暗示意味和主觀色彩,許是我們嘗試撰寫實驗報告的人應當避免的。)那手機顯然是最難戒除的毒癮,又或心癮。我自問不是那種無法容忍靜寂或孤獨的人,不需也不會終日為屏幕的一記來電或訊息而憂心忡忡,或是落單之時就條件反射式把手機掏出來,或跟友人聊起無可無不可的話題,或是拇指矯敏地按動發光的螢幕。不過即使我跟手機的關係如此抽離,但當我出門時決定把手機獨留家中時,心頭還是不期然顫動。這也許出於褲袋裡空無一物而萌生的空洞失惜,可是我相信即使把什麼袋裝紙巾等形狀與手機相近的物件塞進褲袋,那種鬱悶仍會是揮之不去,我依舊會是若有所失。

外出時我有如思覺失調般屢屢把旁人的噪音當成自己的電話鈴聲,或是過於敏銳地把肌肉的不自覺繃緊當成手機震動的確切憑據,儘管我的褲袋其實空空如也。終於熬到了公司,甫亮著電腦,我就下意識地按Firefox的藍橙圖示,然後再下意識地在網址列中鍵入熟悉的網址:http://facebook……按到這裡我才倏地覺醒並質疑自己意志的虛浮。瀏覽Facebook已經變成比喝水、脫鞋、打招呼更為牢不可破的習慣,又或是比上述行為更深種的心癮。

我必須以認罪悔疚的口吻來承認自己對Facebook的心癮:我每天讀NewsFeed的次數不下數十次-未必是真的在讀,但不瞥一下心裡總是有所缺欠,這,為之癮。於是我吃力地固守城池,幸好那幾天工作比較忙碌,可讓我以工作來遺忘心癮。若非如此,被迫朝著電腦螢幕的我大概就無法把持得住。不妨想像一下,假若你上網不能用Facebook、MSN,那你還能花多少時間四處瀏覽呢。你會反駁說,即便沒有Facebook、MSN我還有Youtube、Youku、mytv等等,對生活沒成影響啊。你只答對了一半,因為沒有Facebook、MSN作為輿論的平台、話題的基礎,你就會開始發現,原來你選擇娛樂的過程會變得恁地艱難。即便你發掘出好些有趣的事物片段,但沒有Facebook、MSN就意味著你沒法跟友好分享,於是你驚覺,原來你娛樂的模式根源某程度上是來自他者,同時你忽爾發現,Facebook、MSN、手機的封鎖,指涉的不僅僅是一個虛幻而新冒起國度的封閉,而是整個社交網絡,一個迅速冒起而將舊有模式斷然淘汰的嶄新社交模式。說是嶄新也失實了,畢竟你我已完全習慣、接受這種模式,甚至對其潛在缺欠甘之若飴。

如是者,原來私人的娛樂,也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動機所向,變為因別人而娛樂了。因為別人在Facebook的熱話,你怕失去話題便順應民意也到Youtube瞥上兩眼。你在Youtube左翻右揭精彩短片,在云云網海搜尋見解精闢的獨到文章,起初或者真的為自己也做,但久而久之就變成為分享而讀,為分享而看,本末倒置了。沒有了Facebook、MSN、手機等媒介,你漸漸對這世界發生的事情失去敏感觸覺,你的生活模式會開始還原;你會發現自己越發仗賴傳統媒介的敘述,比如電台節目主持的插科打諢,比如報紙裡的種種報道,並更容易相信這種敘述模式。這統統是我兩個星期來的小發現。

沒有Facebook,我開始收不到好些約會的通知,也無法得知其他人(我偏執地以「人」來代替「朋友」)的近況;沒有Facebook,我忽地忘掉自己閉起雙眼在掛念誰,並因而開始質疑這所謂想念的意義;沒有Facebook和MSN,我失去跟好些人-其實是大部分人-的聯絡(不妨想像一下,如果下一秒鐘,你的Facebook、MSN、手機的Contact都完全蒸發,你會怎樣做?還有誰的電話、Email地址能夠一直留於腦海?你的好朋友呢?你的男女朋友呢?你家的電話呢?還能記得嗎?)

沒有Facebook,最多是把自己的群體性散失,把自己還原成個體,但沒有手機,帶來的不便卻讓我在往後不斷猜想,究竟手機未興起時,日子是怎樣過的?當事情變得愈來愈方便,人就愈加依賴,原來好些習慣,甚至能力便告消失。沒有手機的時候,你會被迫比較準時,再沒有「唔好意思我要遲五至十分鐘」的權利。你要早早跟友人約定集合的具體位置,重點在於具體-不是朗豪坊見,而是朗豪坊哪間店舖對出,越詳盡越清晰,越好。原來是手機,把我們的決斷力,以及準時美德,一同抹殺,但我們責無旁貸。

某友人得知這絕食/實驗計劃,劈頭一句,你做咩無端端想避人?想sociallywithdrawn?我聽見就哭笑不得。從何時起,我們的socialstatus、對人的態度,不再以什麼禮貌、言語、表情作標準,而以是否勤力updatefacebook、是否經常在MSN「蒲頭」、手機是否時常接得通來界定呢?為何我的細微生活習慣-是否瀏覽某網站,是否用某種通訊工具,會被放大成Sociability的確實體現呢?

而另一友人則試圖解釋稱,有些時候我們都想靜下來,也難怪。我想說的是,為何逃離Facebook、MSN、手機所帶來的寧靜必定僅限於一時呢?將電話關上,離棄Facebook、MSN,不是如僧侶每年某時刻完全清靜地反思做人道理的修行,而是一個人理想生活的模式。這兩星期以後我真心相信,把這一切毀滅也許世界會更美。不用每天誠惶誠恐地不停翻看Facebook讓我的工作變得順利,回家後不必亮著電腦讓我有更多時間跟家人相處傾談,在路途中不必提起手機讓我的腦袋放空,仔細思考從前不會觸及的事情。

是想了許多。每天彷彿在跟自己的心對話,並仔細聆聽它究竟想在說什麼。

你的心不是公廁。

這是卓韻芝書展推出新書其中一篇文章的題,也是該書書名。本沒打算以此為題,但這兩星期間偶爾讀到該書封底的撮要,頓時萌生被閃電撃中的共鳴意味。

在上下課、上下班的路途上你反覆按著簇新的iPhone4螢幕,咀嚼著Facebook的每一字每一句,你跟友人談著不著邊際的話,你跟不相干的故人、路人在MSN漫無目的地聊天,你跟稍稍親密的人互相以SMS交換訊息。上課下課、上班下班、工作學習、在公司、在學校、在餐廳、在客廳、在房間,你都幹著差不多的事。你嘗試用這些物件,這些虛幻的事物來搪塞生命的每一寸空白。你不容許自己浪費任何一秒時光,於是你嘗試在讀Facebook、回SMS、看微博,並因而產生自己生活充實的錯覺。你以此來阻止自己浪費時光,卻渾然不知原來這些才是浪費時光的元兇。你討厭空白,你討厭游手好閒,你討厭孤獨,於是你裝作色彩斑斕,你裝作忙得不可開交,你裝作瞭解身邊人的一切。

你忽略了空白的意義。就在你把目光專注投射於屏幕之際,你就跟世間的絢麗色塊擦身而過。在地鐵上你在讀著不知名好友的無稽發泄,卻對車廂裡的百態視而不見,甚至連年邁老婦跟懷疑婦人搖搖欲墜的身影,你也因過於專注而錯失。就在你在家用MSN跟不相熟的同事同學搭訕時,你父母的華髮稍稍冒出長成;就在你在餐廳用SMS跟別人漫漫對話時,你忽略了正坐在你對面的人的感受。你以為Facebook在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但原來它不過在拉近你與某些原來不相干的人之間的距離,並與此同時讓你跟其他原來親密的人漸行漸遠。

每個人於社交來往都有個容量,你用Facebook令自己結交了一百個所謂朋友的同時,你用Facebook背棄了好些以前熟悉的舊人。Facebook從沒拉近你跟所有人的距離,它不過令你的社交網路變得廣闊,讓本來不相識的變得稍稍相識,讓本來稍稍相識的變得彷彿瞭若指掌。可是同時有好些人,你曾經珍視的人,因此而還原成陌路人,由親密關係變回了彷彿瞭若指掌,甚或稍稍相識。也就是說,Facebook把你本來最親密和最疏遠變成同一層次的朋友:你從Facebook字裡行間好像對其了解甚深,但要多談兩句又似乎過於難堪。

你或許會覺得,這統統都是我在社交層面的選擇,影響的都是別人,那沒所謂啊。那你自己呢?你的心呢?你在Facebook竭力去裝出一個形象,或極具品味,或交遊廣闊,或見解獨到,或與眾不同,然後你在平台上的一舉一動就是往那終極目標進發,於是你開始為有多少人跟自己說聲生日快樂而惴惴不安;你開始在網上搜羅影片、圖片、文章來突顯自己的形象;你把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上面跟他人匯報;甚至連原應最悠然自得的旅行也遭牽連。

明明你是自由行,背起背包,四出遊走晃盪,卻較之旅行團團友有著更多掣肘,一如背起所有人的包袱。你每次按動快門,為的不是要把流麗的風光於剎那間定格,而是在籌算著這張照片是否拍得夠好,以便放於Facebook分享所見所聞;你吃每一頓之前都要像祝禱般提著相機爍動閃光;你每踏足一個景點都四出找尋最方便拍出最美麗風景的地方,注意是最方便攝影絢麗風光的地方,而非風光最明媚的地方。你每天旅程結束後回到酒店都要把那天所有照片翻閱一次,然後立即放到網上讓所有人飽覽一頓,就彷彿在玩野外定向一般你必須證明自己曾到過那幾個地點。若然酒店沒有無線網絡你就會感到毛躁;若然把相機的記憶卡遺失的話你就斷定這些旅程已全然白費蒸發-至此你的旅行模式已完全被Facebook主導,不,Facebook只是一種媒介,又或平台,你的旅行是由別人主導,你儲蓄了好幾個月到歐洲流浪,但原來在陽光明媚的古樓下你依然活在別人的陰霾底下。你以為Facebook不過是一個由日常生活延伸的舞台,但原來它已然成為你生活舞台的全部。

你其實在背叛自己;你的生活不過為他人而活;你不過在扭曲自己來滿足他人加諸你身上的期望。你以為別人都會對發生在你身上的事身甚為留意著緊,故此極欲滿足他們的需要,以贏取他們的雷動掌聲。如此你其實無異於馬戲團裡的小丑。你長期戴著面具示人,直至最後你竟已忘掉自己戴著面具,甚至以為那亮麗的面具就是自己的真面目。更甚的是,假使你真箇是小丑,那能讓人感到滿足也不錯啊,你也許會這樣忖度。可實情是,你眼前根本沒有觀眾。你只是站在十字街頭的一個無名賣笑藝人。人潮來往流動,偶爾有人放下幾枚硬幣,又或是贈以寥落掌聲,但大體上其實沒人在留意你在做什麼。你不過是背景,又或是不起眼的佈景板,但你懵然不知。

事實上一切都不過是條件交換。你為別人而活,來換取別人也為你而活。你把自己的一切事情裸裎人前,來換取別人也如此赤裸地展示身體。但為何要赤身露體呢?穿上衣服豈不是更好看麼?更重要的是,為何你要向這些不相干的人赤身露體,而對更多真正關心你的朋友、家人封閉自己呢?你在Facebook恣意把一切公開,你把自己跟情人的私密情話以至聒噪吵鬧紛紛於這些家庭觀眾呈現,為的是什麼?他們大部分或者會對你的事情感興趣,但原因不過出於好奇,甚至將之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真正希望關心你的人,不會就此倚賴你Facebook的片言隻語。你毋須在Facebook表明心跡,那些真正關心你的人也依然會繼續關心你;而真正關注你近況以至情緒的,跟微博上關注你的人是兩碼子的事。你在不相干的人面前訴說心聲,卻在父母家人前扮演啞巴;你在關心那些無關痛癢的人事物,卻對眼前人,那些真正應該珍視的人的需要視若無睹。你究竟是在關心?還是在八卦?關心你的人究竟存著關懷的心腸,抑或是抱著電視劇家庭觀眾的心態?

那麼你把自己來回扭曲摺疊,為的究竟是什麼?你的心窩從來不擅於應付過多臉孔,但你卻非要把它袒露不可。你的心不介意偶爾被違背,但它需要時間來休養生息;它不介意每天辛勞,被各種瑣事煩擾,但它需要一些完全放空的時間。它可以在什麼時候休息呢,正正就是那些被你所唾棄的空白時間。日常生活已經讓你感到疲憊不堪了,你要應付上司下屬,要應付父母子女,要應付情人知己,要擠地鐵追巴士趕死線避小人,已經夠麻煩勞累了,為何在應該休息的時間,你還要讓心扉繼續暴露人前,也強求它繼續去了解那些不相干的人的事兒呢。你平日上班上學已經要經過鬧市人堆,讓你的心在八卦雜誌的鮮色標題、舊區的廢氣、小巴的響號之中游離了,為何在假期你還是要賭氣把它丟在接踵摩肩的十字街頭,讓它被噴得一臉廢氣,被肩頭撞個遍體鱗傷,而不是讓它遠離煩囂,到郊外跟真正友好知己,甚至獨自呼吸新鮮而清甜的空氣呢。

你的心明明只想充當你的私人廁所,讓你閒時走進去發泄情緒、寧靜獨處,或是汲取靈感,為何你偏偏要犯賤地把它改裝成藍色的流動公廁,中門大開地歡迎別人侵佔,並放下糞土濃痰呢?你以為他們會感激你的舉動,但莫非你以為一個人如廁後會對那骯髒不已的馬桶心存感激嗎?他們不過將你的心單純地當作公廁,用作排泄,用作交換是非,完成後便拔足遠離。你卻因應這些公廁旅客的要求而裝修這座私人廁所,為它塗上你最討厭的顏色,放置最讓你反胃的皂液,以求讓最多的人擠進來,把廁所弄得傷痕累累。

你的心已經很勞累。
你的心已經傷痕累累。
你的心只想當你的私人坐廁。
你的心不想當公廁。

你‧的‧心‧不‧是‧公‧廁。

*

(明報刪剪精華版)

這次我所挑戰實驗的,是一個由facebook、msn和手提電話構成,半實半虛的國度。
兩個多星期來,我一直嘗試堅持,沒瞥過facebook一眼,也沒在msn露面過一秒,手機也徹底關掉。我將其視為一種實驗,以自身的感受、思想作記,刻畫這三件「物件」,以至於虛幻世界與我的關係。

過程、結果
兩星期之初,我先把iPodTouch裏面facebook的app刪去,因為這通道的存在標誌那facebook世界的觸手可及。呃,我必須以認罪悔疚的口脗來承認自己的心癮﹕我以往每天讀newsfeed不下數十次——未必是真的在讀,但不瞥一下心裏總是有所缺欠,這,為之癮。瀏覽facebook已經變成比喝水更為牢不可破的習慣,或心癮。

沒有facebook,我開始收不到好些約會的通知,也無法得知其他人(容我偏執地以「人」來代替「朋友」)的近况;沒有facebook和msn,我失去跟好些人——其實是大部分人——的聯絡。嘿,不妨想像一下,如果下一秒鐘,你的facebook、msn、手機的contact都完全蒸發,你可怎樣做?還有誰的電話、email地址能夠一直留於腦海?你的男女朋友呢?你家的電話呢?)

沒有facebook,最多是把自己的群體性散失,但沒有手機,帶來的不便卻讓我在往後不斷猜想,究竟手機未興起時,日子是怎樣過的?當我出門時決定把手機獨留家中時,也許出於褲袋裏空無一物,心頭不期然顫動,即使把紙巾等形狀與手機相近的物件塞進褲袋,鬱悶仍揮之不去。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證明。

原來沒有手機,你會被迫準時,再沒有「唔好意思我要遲五至十分鐘」的權利。你要早早跟友人約定集合的具體位置,愈詳盡,愈好。原來是手機,把我們的決斷力,以及準時美德,一同抹殺,但我們責無旁貸。

這兩星期,不用每天誠惶誠恐不停翻看facebook讓我的工作變得順利,回家後不必亮著電腦讓我有更多時間跟家人相處傾談,路途中不必提起手機讓我的腦袋放空,仔細思考從前不會觸及的事情。

限期屆滿,重回facebook世界,我頗有剛去完長旅行回港的錯亂感覺。無法跟上別人的話題,反而輕鬆自在。起初我以為別人定會知道自己消失了一段長時間,facebook會擠滿notifications;msn會滿是offlinemessage;電話會盡是未覆短訊。但原來不﹕facebook的notifications只有區區幾個;msn的offlinemsg全是病毒留言;手機短訊倒是有幾個,但錯過了又彷彿無足輕重。原來這些存在感的證明,從來都不能依賴別人賦予,只是自己加諸自己身上。比方說,當你活躍於facebook世界,不斷在別人相片、note留言,notifications自然就多,你也自然有種濃厚的存在感。

於是我開始對這些事物產生太膩的感覺。我不會從此脫離這個世界,只會任性地維持抽離。同時也逐漸抽離地檢視身邊依舊沉迷虛幻世界的你們。

討論﹕
上下班的路途上你反覆按著簇新的iPhone4屏幕,咀嚼facebook的每一個字;你跟不相干的路人在msn漫無目的聊天。在公司、學校、餐廳、客廳、房間,你都嘗試用這些「物件」搪塞生命的每一寸空白。你討厭空白,討厭游手好閒,討厭孤獨,於是裝作色彩斑斕,裝作忙得不可開交,裝作了解身邊人的一切。

但你忽略了空白的意義。就在你在家用msn跟人搭訕時,你父母的華髮稍稍冒出長成;就在你在餐廳用sms跟別人展開漫漫對話時,你忽略了坐對面那人的感受。你以為facebook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但原來它不過拉近你與某些原來不相干的人之間的距離,並與此同時讓你跟其他原來親密的人漸行漸遠。你用facebook令自己結交了一百個所謂朋友的同時,你用facebook背棄了好些以前熟悉的舊人。

你在facebook竭力去裝出一個形象,或交遊廣闊,或與眾不同,然後你的一舉一動就是往那終極目標進發。於是你開始為有多少人跟自己說聲生日快樂而惴惴不安;你開始在網上搜羅文章來突顯自己的形象;你把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上面跟他人匯報;你以為facebook不過是一個由日常生活延伸的舞台,但它已然成為你生活舞台的全部。

也許一切都是條件交換。你把自己的一切事情裸裎人前,來換取別人也如此赤裸地展示身體。但為何你要向這些不相干的人赤身露體,而對更多真正關心你的朋友、家人封閉自己呢?

你的心明明只想充當你的私人廁所,讓你閒時走進去發泄情緒、寧靜獨處,或是汲取靈感,為何你偏偏要犯賤地把它改裝成藍色的流動公廁,中門大開地歡迎別人侵佔,並放下糞土濃痰呢?他們不過將你的心單純地當作公廁,用作排泄,用作交換是非,完成後便拔足遠離。你卻因應這些公廁旅客的要求而裝修這座私人廁所,為它塗上你最討厭的顏色,放置最讓你反胃的皂液,以求讓最多的人擠進來,把廁所弄得傷痕累累。

借用卓韻芝的新書書名,你•的•心•不•是•公•廁。

刊於二零一零年十月三日明報星期日生活002版

Thursday, September 23, 2010

對不如錯


每個從事傳媒的人都想知道怎樣獲得創意?作家Paul Arden在其暢銷著作《Whatever you think, think the opposite 》提出「正確永遠是錯的」。聽起來很玄?其實意思顯淺。我們自以為正確的決定通常源自個人經驗與知識,而經驗往往建基於舊有思想及判斷,跟創意徹底背道而馳。故此,要創新其實很簡單,放膽下些錯誤的決定吧!

Friday, September 17, 2010

寧謐

有些時候,我只想靜靜地過活。
沒有紛擾聒噪,一切慢慢凝固,成為美好。

Saturday, September 04, 2010

春風吹

你是一抹春風,輕輕地離開了,然而被你滋潤呵護過的萬物,都在蓬勃成長。感謝你,親愛的班主任,馮麗貞老師。

一幣兩面,離別的另一面,就是重遇。沒曾料到,會以這樣的一個理由,返回母校。時空好像有點錯亂。那個我曾經待了七年的校園彷彿變得很陌生。明明有好些細節、好些事物都未曾改變,但拼湊一起卻如同一幅簇新的圖畫。明明身體沒有改變,但樓梯好像窄了,禮堂好像小了,樓底好像矮了。是什麼原因呢。之所以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是因為遇見的人太多,正確點說,是遇見的熟悉臉孔,太多。有些是我們初中時仰視的師兄姊,有些則是我們惜別時俯視的師弟妹,混在一起,再加上絡繹於途的同代人,還有曾任教的老師,情景,畢竟有一點失真。

離開的時候遇上許多人,一張張似曾相識的臉。我們在生命軸線的某段相遇過,並肩而走過,各自踏上征途之後的某瞬又再次重遇,然後等待再次失散。下一次相遇是何時。也許無需考究,甚至無需強求,而後始終一天,又會再次相見。

在乒乓球室翻閱那硬皮本子,都各自為自己,為同學的天真而失笑。我猜,昨天Ms Fung在天家定必很開懷,她的離開,讓許多人得以重聚,每個學生都懷著懷念的心情步進校園,而離開時帶走的,除了繼續是無盡的思念,還有歡笑,那時常掛在Ms Fung臉上的歡笑。她知道的話,一定安慰釋然。

Friday, August 06, 2010

靜止

出門時,陽光普照,微風輕拂,隱隱泛現一絲秋意。聽上去一如荒誕寓言,是我主觀這樣認為,抑或是夏天的尾巴即將臨近呢。塞著耳機,聽回昨午的電台節目,笑聲伴隨一小時車程轉瞬即逝。橫過空曠的行人天橋,遠眺盡頭是沉靜的海。下小巴後摘下耳機,沿蜿蜒的樓梯往下走,青澀的草味跟狗糞氣味一湧而上。天色澄明,是出走的好時節。周遭都安謐靜好,沒有聒噪的響號和喧囂的紛擾。

離開的時候,天色會隨意呈現不同的顏色。有時是薄紫色,有時是暗灰。某次坐在小巴上,繞過曲折的山路,穿過深邃的叢林,驀然回首,只見天空彷彿被分割成兩截,上面是大片的蔚藍,下面則繞了一根橘色的腰帶,像鍍上了一道金邊。天空下方是滿佈整個山頭的墓地,遠處則繼續是默然無語的大海。

昨天準備離開卻下起暴雨,只得坐樓下緩慢無比的巴士,繞道回家。路漫漫,幸好電話裡裝載許多陳年廣播劇。坐在上層的窗邊座位,望著外面洶湧的雨勢,和把青空染成淡紫色的閃電,耳機聽著陳占、李香蘭、阿煩、Elva的故事,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情景,更moody?

Sunday, July 25, 2010

悼念那‧不可復返的‧青春

成長的題目,寫過一次又一次,但依然未厭倦。原因,大概因為自己還未長大吧。究竟什麼是成長呢。將詞語分拆,長應該就是伸長、長大的意思,至於成,是代表成人嗎?假如我們如此將成長定義為長大成人,那麼,這所謂的成長,究竟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抑或是真箇有段時間,稱為成長期呢。如果是在一剎那的事,那麼它會在哪一刻發生?是十八歲生日把蠟燭吹熄的一瞬,是跟小情人偷嘗禁果的一瞬,是升上大學的一瞬,是變成上班族的一瞬,還是有其他不為人知,又或是屢遭忽略的標杆柱,用以訂定,成長的界線?

假若真的要嘗試歸納出一個模糊答案的話,我會說,所謂的成長,其實是個學習適應的過程。過程中你必須觸及兩大重要課題。離別,以及失去。兩者意思上或有關連,但其實指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在成長的過程中,你必然會遭受離別,以及失去的陣痛。記緊,關鍵在於陣痛。你也許時常不慎把物件、記憶、人物、關係丟失,並因而感到沮喪。但沮喪與痛楚,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當你有天發現自己能夠輕易地將感覺麻木,自此免除離別與失去所帶來的痛楚,並再沒像小時候一樣被回到過去的念頭以及懊惱情緒所困擾,那麼你,就成長了。

究竟,附在成長一詞上面的,是褒義還是貶義?

茲以此為這最後一天留下記號,作為他日悼念那不可復返的青春的,憑據。

Friday, July 09, 2010

四個月

如果這是一場自我修行,那我終於可以下山了。

如果這是一場戰爭,那我還要繼續堅持下去。

終於,寫完了。

Sunday, June 20, 2010

與旅行無關的旅人形

莫非我要就此承認,自己就是這麼的一個,口是心非的人,嘴裡說著不屑再看他的書云云,然後還是心癢難耐,買下了。都怪 y。最挑剔的你也說值得看,我就再沒推搪的理由。於是在旺角某上樓書店搜尋其蹤影。竟然暢銷得售罄了。呃,關於旅行,關於旅人,我們都趨之若鶩,哪管書中所說所述的,跟旅行有否關係。只得狼狽的走進另一座唐樓的另一家小書店。這次,有了。

其實我對日本沒什麼情意結或是 fantasy。日劇我看得不多,日本明星的名字也唸不出幾個。我想看這本書,不過想曉得,嘍囉,作為我最鍾情的寫作人,這次,又想說什麼。是夢想力那種永劫循環式的以自己作例子喋喋不休地呢喃夢想之重要,還是像去年書展漁翁撒網式寫下好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文字。他又會否,繼續在書中,條件反射式的對自身的窘態作出回撃,向那些對他失望掩面離去的過客恣意呼喊。是的,我是抱著這種心態揭開這本書的。如果這本書真的如封面所述,是一本單純的旅居日誌,我就虧大了。我喜歡嘍囉寫旅行,比若多年前那本關於旅行,我偶爾還會掏出來翻讀,可是對於日本,我還是感到一種無以名狀的空悶感。

幸虧這本書,一如所料,與其說是旅居日誌,不如將之稱為嘍囉於異地生活期間的所思所想。你知道兩者有何分別嗎。我上網查看了其他讀者的讀後感,有人說,他寫的東西好深啊,而且很不明白,為何他會覺得日本不好玩呢。又有人因為書本封底關於 traveller 跟 tourist 的分別論述,心深處產生強烈的共鳴。這本書,就是這樣嗎。對我而言,不單如此。Tourist gaze 好像是上年唸比較文學科關於城市的敘述時獲得的詞彙,但其實這概念大家都懂:作為神色匆匆的過客,架著好奇心作濾鏡的眼鏡,一切都會顯來美好無瑕;一旦停留略久,用居民的角度重新審視同一片景色,同一塊土地,眼前的風光便開始被扭曲。那間你每次偶爾經過瞥見都會感到溫暖的咖啡店,當你在附近定居良久,就會變成無異於你家樓下那個信箱一般不起眼的一角圖景了。這個道理,我們都懂。

於我而言,這書的意義,在於離開和適應。嘍囉在書裡寫道,這段日子,是他給自己的三個月假期。完全放棄一切安穩舒適的扶杖,把自己扔擲到一個充滿未知性的國度。這個國度,可以是日本,因為這是港人最趨之若鶩的國度。但同樣它可以是大陸某村莊,法國南部小鎮,甚至是長洲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都沒分別。這次旅程的關鍵,在於放棄亮麗的一切可能性、一切關係,在一個自己並不熟悉的地方,回到起點,重新適應。這種浪擲青春的自我放逐,寫起來說起來也許簡單,但要實行起來,無比艱難。

由是我開始嘗試將書中若隱若現的一些指涉應用到自己身上。即使我並不如嘍囉般勇於主動的把自己扔到一個未知的國度,而是出於為世所逼,但共通的卻是結果:我們過著充滿不安的新生活,一種必須經漫長時間適應的新生活。這種生活,別人或許會因不解而嗤之以鼻,就連自己也會在當中開始感到迷失惶惑,然而當你逐漸習慣適應這種節奏速度,你自會明白,這些經歷原來都很值得。這種自覺,絕對不是事後孔明回顧點算之後才萌生的自我安慰,而是過程中的倏然醒悟。即使身軀被迫藏在陰霾中,你仍然能夠安然自若地等待,眼睛終於被張開,你發現身邊一切仍然美好。你知道黑夜會過去,太陽即將,照常升起。是的,太陽會照常升起。

嘍囉認為,在日本的三個月,不應該是《悠長假期》永劫回歸式的隱喻,而是一種真真正正的,假期,意指,這悠長假期不應該是一個過程或是一條通道,一條出口通往正常世界的絢麗管道,而是終點。我可不是這樣想,即若這不過是一個過程,這假期的存在不過是為將來作準備,不過是為建立一個更強壯更堅韌的自己,又如何呢。



遇到失意的時侯,就把他當作是上天賜給你的一個悠長假期。好好享受一下上天賜給我們的生命吧。別擔心。一切都會轉好的。上天是會好好的給您安排一切,當悠長的假期過後,就會是機會的來臨,人生的轉變。」《悠長假期》葉山南

Tuesday, June 15, 2010

我們都是這樣畢業的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某天你剛加班離開公司,忽爾萌起返回母校逛逛的念頭。於是你拖著疲憊的身軀,並剛才上司對你的指罵,登上巴士/小巴/的士,朝那個你曾經無比熟悉的校園,出發。在車上你開始回想畢業這幾年來的生活,還算不錯吧,你暗忖。起碼,像當年曾火速在同學之間流傳的 Facebook 某群組名稱一樣,「讀蘇蘇嘥人(Social Sciences)是不會揸兜的」。這幾年來你憑藉一點小聰明,總算在事業上拼出了點成績。

剛踏進大學時你曾經以為,讀 Social Sciences 看上去也不錯啊,似乎什麼工作也適合做。然而當你畢業那瞬,你又驚覺,沒錯,什麼工作你也適合做,但你,作為一個沒特別技能的 Social Sciences 學生,究竟又有什麼理由去說服任何一份工作的老闆聘請自己呢。於是,你開始變得深沉,你開始埋怨為何自己似乎誤入歧途,你開始惶惶不可終日地四出奔波,搜羅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

你在車上不禁為那個青澀的自己失笑。原來,最初的憂慮,在時間的軸線的前方回顧時,都顯得不過爾爾。沒錯,起初那段日子大概比較難熬,你或者不太喜歡那份工作,工資不高,又辛苦。不過當你咬緊牙關,低頭默默往前衝,你就逐漸習慣那種節奏,那種在社會浮沉的節奏。你開始不再比較過去和現實的落差,呃,其實你是沒膽量。你不敢回想自己以前在大學的生活如何糜爛繽紛,而現在的生活又是如何的營役乏味;不敢追溯讀大學時自己是怎樣被迫在眉睫的deadline逼出所有潛能,而現在的自己對工作又是如何,既淡然又熟練。

想到這裡,你終於感到絲毫不妥。究竟從何時起,自己變成這個模樣的,變成這個,自己站在鏡子前面也未能辨識的模樣的。是現實,是生活,把那個最真摯、最無憂的自己吃掉嗎?也許是,也許不是。這個時候,你的電話響起。你從公事包掏出那部簇新的手機,放在耳邊。啊,是你親愛同事的聲音。他們正在某家酒吧吃喝,玩樂。你早在離開公司時以「要回家吃飯的理由」拒絕過他們,怎料他們仍再游說,喋喋不休。

好不容易終於擺脫了他們的糾纏,掛了線。從何時起,你身邊的人,由無所不談的朋友,變成這些只懂吃喝玩樂的同事們的。你午飯時偶爾也有衝動向他們訴說你的憂慮煩惱,但考慮到自己畢竟跟他們有著利益衝突,就只好把話收回,換成電影、時事、電話、相機一類無關宏旨又大路得很的話題。對了,從何時起,變成這樣子的?

熟悉的景物風光終於在你眼前出現。於是,你把思緒統統放在公事包裡藏好,準備下車。你從東閘,沿著樓梯一直往上走。進升降機,步出後往 KKLeung 那邊拐。於是你就這樣,繞著整個校園,走了一圈。原本被收藏好的回憶,以及情懷,開始悄悄地漏出來,一發不可收拾。你 開始記得,跟誰曾經坐在 KKLeung Concourse 的長椅上聊過天;跟誰在 CYM Canteen 排過隊;跟誰在開心公園擦身而過並露出 say hi or not 的遲疑窘態;又跟誰在明華的緩慢上升的升降機暗罵過 Tutor 的不公、在 Knowles 2樓偌大的課室裡打過嗑睡,還有許多許多,你仍然牢牢記住,又或者早已淡忘的許多。這時你終於發現,自己之所以忽地萌起回到校園的念頭,原因固然是為著懷緬過去,但你懷念依戀的對象,並非是荷花池又或是CYM的雙餸飯,而是跟你並肩坐在荷花池上面訴說對將來的惶惑恐懼的那個朋友,而是跟你擠在人山人海的 CYM Canteen 低頭扒著雙餸飯的同學啊。

剛畢業時,你還以為,自己跟這群在大學結識的同學,總不會各散東西,就算是分道揚鑣,也該能互相守望,偶爾敘舊,Friendship forever。可是生活逼人,你根本再沒空跟這些同學朋友悠閒地消磨時間,和青春。即使有,你也寧願窩在家裡好好歇息一下吧。也因此,你順理成章跟這些,相伴三年的同學好友,逐漸疏遠。他們的身影,也逐漸在你的生命中消失,就彷彿,你是一輛永不會停下的列車,而他們不過是當中曾經上車又在幾個站後下車的,過客。

最後,你身邊竟然連一個可以無事常相見的朋友也沒有。你們或者會因著誰的婚禮喪禮,或工作上的關係而碰面,然而一旦那事件完結,利益關係不復存在,你們就重回各自的生活軌跡,互不相干。而你沒感到一絲婉惜。

故事就是這樣結束了,嗎?不,你不過站在故事的起點、事情的開端。故事的發展,你仍然能夠掌控。畢業晚宴,固然是一個故事的終結,但也可以是另一段故事的,開始。

刊於 2010年度香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畢業同學晚宴場刊

Monday, June 14, 2010

為世博呼冤

沒什麼的,從上海世博回來,有點感受,不得不說。出發之前我嘗過跟友 人戲言,說這次上去是埋身肉搏啊,能撿回性命已經很不錯。在我的構想中,上面的人不會依照指示,會橫蠻插隊,會隨意用髒話罵人,會吐痰,會四出哄搶,會裝病扮殘,而咱們香港人嘛,好說也是亞洲國際都會,怎說也文明一點,吧。我之所以獲得這些印象,全賴近月電視新聞的報道,有志願者拍打亞視攝影機還厚顏拒絕道歉,有警察被參觀者圍攏最後被推倒在地上,捷克館德國館投訴內地遊客是如何粗暴無禮,派發韓國表演門票釀成大混亂,有人在搶門票時意外喪生。這些報道,這些衝突畫面,於是就牢牢地印在我們心裡。於是,我們就曉得,啊,世博就是這樣子的,中國人,依然是這樣子的。注意,後句所蘊含的意義甚為值得解讀。當中包括了對中國政權的不滿,對香港()自身角色的優越感,以至危機感。



然而,作為一個剛從世博遊覽完畢的香港人,我可以告訴你,實情不是這樣的,起碼,我們所認知的,並非事實的全部。世博園區裡頭,沒錯是人很多,頗為擠迫,可是也許是我們這些香港人期望過低吧,裡面還算井 然有序。當然偶有人會不懷好意地嘗試插隊,愈擠愈前,但大部分尋常老百姓,就只是安份守己地守著自己的位置,偶爾還會聯合一起指罵那些不守秩序的害群之馬。人龍很長,他們只是安靜地坐在摺椅上,從背包掏出一根青瓜,又或是一顆蘋果,自顧自地吃著。當然他們會 在開閘時不顧一切一窩蜂地往前衝,但我們也得了解,這種外人看來魯鈍的行為,不過源於他們害怕被後來者趕上,以及留在原地又實在太疲 憊罷了。這些,確實是人之常情啊。遊客們的確會做些我甚為不齒的事,例如是拿著十本八本紀念品護照湧到場館出口處等待蓋章,又 例如在場館內拿著數碼相機左拍右拍非要把所有細節一一攝下不可,可是我也得承認,他們蓋章可是會整齊地排列好啊,他們拍照這個行為沒錯是很無聊但又實在沒有什麼值得批評嘲笑的。至於志願者,我所接觸到的,全部都友善可人,會笑容可掬地迎賓,會緊張兮兮地為遊人指點 迷津,彷彿會粗淺地得罪別人的,就單單只會在電視裡出現。吐痰的人偶有出現,吵架則寥寥可數。廁所乾淨非常,最讓我深刻的反而是,某 次我在廁所步出時,剛巧有個穿紅衣的中年男子叼著煙枝,一根箭地打算鑽進去方便,怎料卻遭站在門口把守的清潔工人攔住,指指那個禁止吸煙的牌子,男子只得轉身離去。有剛從廁所步出的途人目撃整事,就向那清潔工人豎起拇指以示讚揚。這個畫面,可不會在電視新聞裡看見啊。

而我更想引伸的話就是,即使這些中國人當中的部分,會插隊會吐髒話會吵 嚷會推撞會亂丟垃圾,但是我們香港人真的比他們好上很多嗎。回來後的第三天路經報紙也有報道的一田百貨大減價,便鑽進去看看,才發現,身邊的這些香港人,這些會在看電視新聞時嘲笑世博群眾的香港人,根本跟他們所嘲笑的對象沒大分別啊。還是一樣會博懵插隊,還是不顧一切 往前擁上,還是會不顧旁人死活地把行李箱輾過他們的腳指。還有就是,香港人也會是同樣地為著小事去哄搶啊,之前馬場派發紀 念品總會嚷成混亂,每年書展百貨公司減價開門一刻所有人總是屏息以待然後不理旁人直衝進去,我開始懷疑,眼前的這些香港人,會 否就是在世博裡碰見的那些。若然要批評這種行為的話,就請別再站在高地上指著中國(大陸)人的頭顱來恥笑謾罵了,因為我們都是同類人。香港人中國人,於這些事情上,本無分別。分別只在於,我們會把對中國政府的仇狠全然轉移至中國社會的大小事情上面,這樣又何必呢。


然後我開始想起,四五個月前所發生的高鐵事件,那時好些人都站出來說,主流媒體怎樣不公平地只是報道衝突場面,對和平示威的部分充耳不聞,接著他們又會說,啊,香港的觀眾水平就是這樣低落,他們就是這樣無知,沒到過現場,單單安坐家中,便會相信電視新聞所報道的,就是事實,會相信立法會門外的,是一場騷亂,會相信八十後,就是暴民。四個月後,你們坐在電視前面,端視著報紙報道,開始想像在世博場館發生的種種。你看見有志願者拍打亞視攝影機還厚顏拒絕道歉,有警察被參觀者圍攏最後被推倒在地上,捷克館德國館投訴內地遊客是如何粗暴無禮,派發韓國表演門票釀成大混亂,有人在搶門票時意外喪生,然後開始下總結,世博就是這樣的,中國人就是這樣的,共產黨所統治下的中國社會就是這樣的。

你,原來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成為自己曾經指罵厭惡的人了。

Friday, June 11, 2010

四年之後又四年

我思疑自己四年前有否寫過相類似的文章。呃,是的,時間過得太快,又四年了。如果沒有世界盃,也許我就不會對四年這時間跨度有任何感覺,但當我這刻正為準備開始的賽事摩拳擦掌時,卻又開始回憶四年前的我,究竟又是怎麼模樣的。你呢,你又如何。還記得四年前跟你一同欣賞決賽的朋友是誰嗎?你們還有聯絡嗎?還記得四年前跟你因為看球賽一類的問題而吵架的男女朋友嗎?你們還在一起嗎?還記得四年前我最愛的球星嗎?他還能繼續比賽嗎?八年前的呢?十二年前的呢?人生有幾多個四年呢?我仍然記得,零二年,當我從第一城一家經已結業更名的酒家吃過晚飯,趕回家,看德國對巴西的決賽。比賽完,巴西的球員揮舞國旗,而我則在想,噢,又要等四年了,有排等。那年,我中二。但那四年比我想像中要短得多,這個想法,是我四年前看揭幕戰,德國對哥斯達黎加時,從腦海萌起的。然後,又四年,今天我可以斷言道,這四年,又比之前的四年,過得更快。四年前,我準備升中七。四年後,我大學畢業。好像有許多事情曾經發生,有許多過客擦身而過,不過當我現在坐在電腦螢幕前面再一次寫著差不多的一段感言時,才發現,我仍然是那個我啊。究竟我有沒成長呢。似乎有,但也可能沒有。

十二年。八年。四年。物換星移,一切都在變。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對賽事的熱切期待吧。開波!

給流落異鄉的妳

給流落異鄉的妳:

你知道嗎?友人到你老家當交流生半年,卻碰巧遇上你剛剛出國,緣慳一面,頻呼可惜。到我真箇有幸跟你的真身碰面時,我的反應,卻大概跟那友人相差無幾,婉惜之餘甚至感到有點,悲涼。你寄居的地方,到訪的人相比起附近那幾個熱門勝地,又真的不算太多,只是我相信,十個排隊進來的人,至少有九個也是慕名而來,呃,不要左顧右盼了,我說,他們正正就是因你而來。其實我經已沒抱太大期望了,反之覺得你的老家將你放在這兒的舉動,實在有點詼諧。這代表你老家對這項盛事的重視嗎,我倒又未必同意,尤其當我把你所居住的地方完整逛過一遍以後,幾乎覺得,那地方,除了你以外,甚麼也沒有啊,這又是哪門子的重視呢。不過不管怎麼說,你老家的舉動也實在令人吃驚。這次盛會,有人出雞,正正常常;有人出豉油,聊勝於無;至於像你老家,出命,我可沒見過。

說了這麼久,不知道你會有什麼感覺,是感到驕傲嗎,抑或有種被賣豬仔的感覺?我就勸你別想太多了,反正你還要留在那裡,直至十月盛會完結,而你又肯定不懂怎樣偷偷溜掉吧,縱然理論上你該能夠游泳回到家鄉的。還是說回我跟你相遇的經歷吧。那天,我剛踏進來,你就在眼前出現。你依舊坐在疊起來的石塊上面。只是周全環境,卻由以往一望無際的海洋,變成了見底的水池。不,說穿了,像海洋公園給海獅棲息的那種水池。淺藍色,但偏綠,看起來,其實有點髒。那水池圓形的,而圍觀的遊人就沿著圓的通道,一直往上走。他們都免不了把目光完全投射在你身上,有些甫踏進來便禁不住提機不停閃動快門,哪管你當時根本背向他。遊人又會甘願隔在有點髒的玻璃後面來拍你的正面,還有些人沿著甬路登上頂層,還是忍不住要以俯瞰的角度把你攝下。而我,只是抽離地跟在後面,甚至沒有仔細的直望你呢。噢,請別誤會,我不是厭惡你,躲避,不過是因為於心不忍。不忍看見你被移植到這個地方。不忍看見你憂鬱的神情。不忍看見遊人紛紛提起相機強行把你佔有。我離開時,甚至沒認真跟你道別呢,只是幽幽地,溜走。

可是我們竟然還有機會見面。那晚,為了欣賞Electronic X Jazz的音樂會,我折回了你寄居的地方。進去以後,隨便盤膝坐在水池邊,欣賞樂隊的演出。晚上的你似乎比較有光彩,起碼,被射燈照耀著似乎讓你看上去比較精神飽滿,不像白晝那般,落寞。雖然那場演出的名稱好像把你的名字也添了上去,但原來你依然是配角罷了。 你不過是樂手前面的佈景板。你不過繼續擔當無異於花瓶的角色。當然啦,還是有許多遊人絡繹於途要把你的樣子攝下,甚至這些遊人比真的意欲欣賞音樂的多上許多,不過這不代表你就是主角啊。你或者能夠存活於遊人的記憶和照片裡,然而這種形式的存在又能維持多久呢。我可以肯定,在這些遊人在別處看過那些來自中東耗資數億的什麼4D影片,又或是乘過以螺旋軌距冉冉上升的登山纜車以後,你的地位肯定會被取締而變得無足輕重。於是你又變成那些遊人回家整理照片時的一個影像,又或是他們跟友人聊天時的一個聊勝於無的話題了。

請你別介意,我為你揭穿的這些事實。我之所以要把殘酷的世情,一一向你覆述,為的其實就是,想跟你說,我可不像他們啊,我會把你一直記住的,儘管這記憶注定夾雜婉惜,以及遺憾。

此致
上海世博丹麥館的小美人魚像

阿果上

Tuesday, June 01, 2010

討厭遊人

記得我跟你說過旅人跟遊客的分別嗎。在世博園區裡面,我逐漸能夠把兩者更明確地分別出來了,遊客有三種行為,最為旅人所不齒。第一,一窩蜂的單一。把旅遊書當成說明書,上面寫什麼統統要照做,一旦錯過便會整天長嗟短嘆。這個你也說過,所以不多詳細解釋了。進化版是,羊群心理。在場館裡頭,展品眾多,遊客們如何選擇呢,呃,人去我去吧。一旦有人在某處駐足,立時便會有三四十人蜂擁而上,生怕錯過什麼,若然發現原來那東西不過爾爾,這些遊客還會發出陣陣埋怨的聲音。

第二種行為我更討厭,拍照。中國人都富起來了,每人手持一部數碼相機。不過,天啊,為何你們可以什麼也拍呢。為什麼你們可以把整個展館的所有東西都拍攝下來呢。為何你們連裡面播放的影片,連樂隊的演出也要攝錄下來呢。為何你們寧願把目光投在那小小的相機屏幕,也不願意抬頭感受整個場館帶給你的感動呢。有太多遊客,工作彷彿就是要拍照一般,一看見有什麼值得攝下,就提起相機,一閃,然後繼續走。那麼你們不如看電視旅遊特輯好了。有人或許會辯說,攝影為了留下記憶。你們真的善忘如此嗎。我們的腦海尚會懂得分別記憶的好壞,自動把無關痛癢的記憶,不甚了了的展館在腦海刪去。但相機呢,卻是如此浪費地把所有東西都記下來了。對於你來說,旅程其實在你回家後把相機連接於電腦,把相片統統上載時,才告展開。啊,這個雕像好美啊。那個時候,除了平面的影像,你已經什麼也記不起了。你拍下照片,不過為了炫耀,不過為了告訴朋友,我曾經到過你們沒到過的地方,如是這樣的話,作為旅人的我就更替你們可憐呢,因為,沒有到過那地方的人,是不會對該地的照片有什麼大感覺的。

第三種,蓋章。救命啊。是不是非要把那個其實沒什麼特色的印章蓋在那本每早火速售罄的護照不可?是不是非要把蓋章當成一種儀式以證明自己曾經存在不可?當我瞥見那些對蓋章人龍位置比所有展品都要著緊的遊人,以及他們手中攤開疊好的十數本護照,我就忍不住要吐幾句髒話。真的,好‧討‧厭。

(獨自)旅行的意義

又出發。又再一次孤身上路。記得我曾經埋怨過怎麼天生不是旅人嗎。我的確從來不是旅人的類型,只懂留在粉筆圈裡面藉以提取維生的安全感。是的,我就是這樣,規行矩步的人。不過你也許能理解,我最痛狠自己血液內正藏著這種性格,心裡其實渴望離開這座城市,然而只能一直踟躕不前。

於是我只得偶爾出走。這年,已經三次了,原來。由北京杭州,至多倫多,再到上海。一年出走三次,從前也試過,但那時,仍然是緊跟在同學、家人後面的一個遊客,至於這三次,卻竟然全都是孤身上路。即便明知到埗後會有人正等待自己,而那短短幾天的旅程也會一直有伴兒,可是,由獨個兒拖著行李箱離家,至乘機場巴士,至偌大的機場漫遊,至登上悶焗的機艙,以至抵達彼岸的過程,還是會謁我血管擴張,興奮非常。如是我才逐漸懂得,原來我縱然經常宣稱自己能夠甚至只能一個人生活,但當我真正要孤單上路時,仍然會感到如斯無力。沒人會在你上廁所時替你保管行李,沒人可分享你在高空上欣賞完一齣精彩電影的喜悅,沒人會告訴你假如錯過了航班你可以怎做,你只得獨自面對那些不期而至的種種挫折,以及絢爛,你只得終日誠惶誠恐地忖度身邊那個面目模糊是否不懷好意。從前我會時常構想,啊,獨身上路,多酷呢,塞著耳筒,雙手插進褲袋,在機場各角落充當旁觀者,或欣賞年輕情侶在閘口前纏綿悱惻,或在候機室的座椅上冷眼旁邊那群大學生如何以男女男男女女的座位分佈展開一段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旅程。幻想中的獨自上路場面還有,在飛機上跟鄰座乘客搭訕,從而得以窺見過客眼中的世界。然而你或許也會知道,這通常也是事與願違。坐在旁邊的不是個古肅無比的中年商人,便是個喋喋不休的婦人。他們或在評論小屏幕裡的電影是如何搞笑或失實,或翻開整疊的八卦雜誌在大啃特啃,總之你腦海構想的畫面,總不會在現實出現,而這,我稱之為,幻想和現實的縱橫交錯。

然而,獨個兒上路,的確能見證,一個旅人的成長。是的,我傾向刻意地用旅人(traveller),來取代遊客(tourist),性質上兩者應該有著截然不同的差別,然而事實上,可能仍然密不可分,只是我們這些作狀的人,總希望為自己刻劃一個,滄桑敏慧的旅人形象,多於那種好奇大於一切的遊客特質。在這三次獨自旅程,我試過因晚了起床錯過了飛機而被迫在異鄉機場呆等並自掏腰包買下昂貴的回程機票,我嘗過在Check-in時被地勤小姐以揶揄的口吻提醒,先生,你早到了一整天啊。然後才知道自己訂票時竟然看錯了日子,忽略了時差而不慎訂遲了一天的航班,然後只得央求他們更改機票卻被通知只能被列於Waiting-list,要待起機前半小時才可揭曉。於是我就捲曲身子坐在機上的座椅上,邊磨擦掌心邊拭去額角汗珠。那小時的等待,比我人生中所有經歷過的等待都要漫長,都要難熬。

經歷過這些磨難以後我才能高聲宣稱,我終於感受到,作為旅人,確確實實的成長。每次犯錯每次在岔口迷失其實也不過為了舖平未來的路,也為了讓我更為以後的每一個目的地感到躍躍欲試。像坐在晃動的海盜船上學習放鬆,放鬆那給我最後依靠的扶手,向賴以維生的安全感告別,這種歷險的過程,於我來說,已是旅行的(其中一部分)意義了。

Monday, May 31, 2010

董先生

第一次在那個商場瞥見他的時候,我也無法確認那個挽著小孩的男子就是他。後來再三思索,才知曉,那個走路左晃右擺的小孩,原來就是新果。至於這次,他身旁再沒有人,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露天的咖啡店裡面,讀著桌上那張A4紙。紙上密密麻麻寫著一行行字。依舊束長馬尾,鼻樑架著黑色眼鏡的他穿棕色短袖恤衫,長褲運動鞋。桌子上除了那份稿件外,還擺放著一個小瓶,裡面盛著金黃色的液體,像油但該是蘋果汁吧。小瓶旁邊則是他的手機。黑色的,型號看不清楚,但似乎被想像中簇新。想像中像他這樣的文學作家應該是不用手機,就算有也該是款式極其老舊那種。他一直專注地垂頭掃視稿件,偶爾抬起頭來,拿起那個小瓶,把裡面的液體倒進嘴裡。有許多路人在他身邊擦過,但全都沒停過腳步,又或是微微轉首把目光投到這長髮男子身上,就彷彿他不過是城裡其中一個面目模糊的男子。又有誰曉得,原來香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作家就蟄伏在這家咖啡廳裡靜靜地讀字呢。

茲以此段文字紀念今天遇見我最敬仰的董啟章先生。

Monday, April 05, 2010

繼續

繼續寫。稍稍翻了翻書,藉以汲取敘述的力量。下半場,才剛開始。

*

還有一句。假若有人真心跟你說,你的中文很了得,我看過你的文章,用的好些字詞我甚至不懂得唸呢。 那麼,你應該予她怎樣的反應,又應該抱著什麼心情呢。

大概是啼笑皆非。

Sunday, April 04, 2010

嫲嫲

注定我暫時沒法寫下去。

一早起來,收到噩耗,一直在多倫多居住的嫲嫲,過身了。世事總是這樣的。這陣子不知何故,幾次跟朋友談到住在異邦的嫲嫲,或者因為提及老人痴呆症,或者是提及多倫多這個地方。而我早幾天還在想,好不好五月飛到多倫多探兩老,藉機也窩在那個靜好的城市,慵懶一番。

如果這是一部電影,故事的發展,又似乎順理成章。

爺爺嫲嫲,連同父親那邊的親戚,早早在我四歲的時候,就移民,分佈在美加不同城市。但我仍然能記得,四歲前所發生的好些片段畫面。他倆在沙田坳的家,佈置間隔,雖然模糊,但原來一個四歲小孩已經可以記憶。他們上機前在機場告別的畫面,我也竟然記得,許是後來翻看照片的緣故。如果我那時並非一個四歲的小孩,我最想知道的是,那一刻,爸有沒有流淚。

後來去過那邊探他們許多遍,幾乎維持兩年一次。但第一次,我永遠記得。那是我六歲的時候,爺爺嫲嫲金婚紀念,於是我們一家第一次出遠門,我第二次搭飛機。抵埗後,去三叔家。一打開門,嫲嫲衝過來抱著我。擁抱的力度,嫲嫲身上散發出的氣味,還有從她眼眶流出的淚水,我仍然歷歷在目,也會永遠記得。假期有限,相聚短暫,每次離別時,嫲嫲都眼睛通紅,哭得甚淒厲,不想我們離開。

如是者過了十年左右,隔年暑假都會見她一次,都總是哭哭啼啼的擁抱,哭哭啼啼的分別。他們在多倫多的家,每一個擺設,每一項細節,我都依然記得,只因經歷過太多。或者,如果他們不是移民到多倫多的話,每一次見面都不會如此深刻,我甚至不會記得這些細節。是分離,使我們抱得更緊。

幾年前,得悉嫲嫲患了老人痴呆症,心裡不舒服,但總能安慰自己說,老人家嘛,沒辦法。到及後過去看見她,已開始認不到我,有時把我當成父親,有時則是三叔,到三年前,我入大學前,最後一次見她,她已經不怎樣能夠說話,跟小孩幾乎無異。像孩童一樣生活,其實沒什麼不好。

這個月我一直在寫故事,其中一篇正正提及,祖母離開。寫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意識,但竟成讖語。關於寫作,我還能說什麼。

無論如何,我只想說,嫲嫲,俊勤好愛你,願你在天家安好。

 攝於 2007年5月

Friday, April 02, 2010

近況

久久沒有更新這個地方,卻發現這兒的訪客絡繹不絕,就只好抱著一絲歉疚,寫下幾句近況。沒錯,我沒有在這兒寫字,可不代表我沒有寫字呢。事實上我這個月累積下來所寫的字,可能比之前一年合共寫下的都要多。這是對我而言最為重要的一次寫作。我蹺課,我亂做功課,我沒溫習,我離群,獨處,冷峻,孤獨,源頭都指向同一個地方。寫。但你要知道,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既然給自己選擇了這樣的一條路,而且這也是我所祈願的,也就再沒有回頭的可能,更遑論是容許失敗了。

終於感到寫作所帶來的,孤獨,以及困乏。若然你沒有這樣專心一致的寫過,是無法理解的。要彷彿把一切包袱盡然放下,把一切你曾經珍視的碎片統統燒成灰燼,把五臟六腑暗藏的所有細節甚至不為不知的秘密全部掏出來,你才能夠吃力繼續寫下去,匍匐前進。

我已經覺得很累。是寫得很累,這不是生理上的勞累。而是隱約意識到持續寫作的力量好像逐點逐點的失去,因而疲軟不堪。好怕寫不下去。呼。聽說減肥有什麼平台期,新秀有所謂的撞牆期。現在就該是類似的時候了。

我不能預料,何時會把自己的力氣以及運氣全數花光,而我賴以生存的火花又會在哪一瞬殆盡枯萎。如果你是我(所謂)的讀者的話,請祝福我,可以熬下去,可以繼續寫下去。

 P.S. 還有的是,等待,確切比死更難受,比整個青春期都要漫長。

Thursday, March 04, 2010

給順寧道租戶姚生芳姑的信



按:
寫信之時,是在上星期日(年初八)剛在順寧道街頭吃過開年飯之後,過百其他區的草根街坊、學生、學者、社會團體齊聚集,跟重建區的街坊團結一起打邊 爐,吃開年飯。自去年年中市建局進行戶籍登記後,陸續有租戶被業主迫遷。七個月以來,有些租戶經已被趕走,有的多次往返法庭,有的被執達吏封樓,也有的, 被業主聯同執達吏爆鎖入屋,又被人來電騷擾被截水截電,但仍然死命堅持,就是住在順寧道 69 號唐四樓的姚生、姚太(芳姑)。這幾個月來,在他們身上發生過太多事,我作為旁觀者,於是我嘗試作一個暫時性的總結,並以書信的形式寫出來。結果還未未發 表,就收到惡耗。三月二日(星期二),地產公司業主趁姚家的人不在家,用木板封門,離開時還把單位幾伙租戶共受的鐵閘鎖打破,用鐵鏈重重圍住,禁止他們關 門。姚家自十二月三十日第一次受迫遷威脅以後,抵抗了兩個多月,始終逃不過家門被封。

姚家的鄰居奮勇拍下封門業主猙獰的面目。 但想深一層,是誰在幕後縱容地產公司迫遷的惡行呢?還不就是市建局。去年年中市建局為姚家進行凍結人口調查,算是(在那一刻)承認了他們的租戶身份。半年 後,發展局正式授權市建局落實重建以後,姚家經已被無良業主迫走,向市建局求助,卻竟換回一句,「要業主(就是破門封門的業主)承認你們的租戶身份,才把 姚生視為重建區的租戶」,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
親愛的姚生、芳姑:
冒昧來信,實在抱歉,大概你們並不知曉,究竟來信者為誰。不打緊,有些說話,總想跟你們說。那天開年飯我稍為來晚了,從東京街如常右轉進順寧道時,遠遠就 能夠瞥見眾多黑壓壓的身影,人頭湧湧,都站在馬路旁邊,望向正在持咪講述現時境況的芳姑。我猜,那裡大概有上百人吧,你們目睹此情況,會感動嗎。這些人, 呃,大概都不是因著飯香而蜂擁而至,他們,都因著你們所受過不公的遭遇,聚集在一起。他們有些是其他地區受重建所害的街坊,比如是那夜在樓梯口跟芳姑你聊 天的太太,就曾經因被拒絕承認租戶身份而跟政府抗爭數年之久;有些則是學生,在大學讀書,起初或許對這條不起眼街道的事並不知情,但後來經有心的同學口耳 相傳後,就樂意走到街上,了解這裡發生的究竟是什麼一回事。沒錯,關心的人愈來愈多了。

還記得去年十一月左右,我開始聽你們的故事,到市建局總部示威時 跟在你們後面,然後回去就寫點什麼。那個時候其實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並非太清楚,只是看見好些街坊竟然聚集在一起的情形,就油然感動。那天在市建局門外姚 生你就曾經忿然向職員出示人口登記表格,以表明自己的租戶資格。市建局的職員卻一如所料地,胡混了事。自那天起我不時聽見你們的事,去年冬至,我首次來到 順寧道,跟街坊們一起在街道上做冬。那天來 的人也不少,但比起一星期前那頓開年飯,也算是大相逕庭。以前我從未到過這個平凡普通的地方,但那天卻因著街坊們溫厚的人情味而動容。聽說,以前街坊們都 不算恁地熟稔,只是大敵當前,就開始團結起來,偶爾在街尾巷弄碰見彼此也會互相問候近況。我想起自己居住的地方,沒錯看起來比較美侖美奐,但我連鄰居姓甚 名誰也毫不知情。早上繁忙時段不幸在走廊相遇就只好有默契地低首俯視地板,以熬過長似半世紀的空白。我無法不為此感到羞愧。你們知道嗎,其實也不衹是那些 同樣面臨搬遷命運的街坊才為你們的事著緊,經過這幾個月來朋友們的大肆宣傳,區內愈來愈多街坊都逐漸曉得順寧道正在發生什麼事,當然我也嘗過在你們家對面 的公園聽見旁觀的人細語,質疑為什麼有人不肯搬遷云云,但我依然相信,有好些其他的,都知道你們抗爭的根據,並非撒賴,也並非要奢求什麼回報。你們所要求 的不過是,每個凡人都會要求的,居住權。沒錯,就是最基本的居住權罷了。早一陣子,大伙兒都為菜園村即將被高鐵輾過而憤慨,為村民被逼遷離感到忿忿不平, 但其實,這座城市裡有更多陰暗的角落,有許多人,就像你們一樣,正靜悄悄地被迫離開熟悉的家園。

那夜的做冬飯,出席的有心朋友都向你們打氣支持,因為那時你們那時剛得知,十二月三十日,業主就會夥同執達吏上門清場。 你們口裡雖說無論怎樣也會撐下去,但我卻從你們的眼神中看見憂慮與惶恐。其實這也理所當然,自己的家面臨被無離奪去的命運,試問怎麼能安然自若呢。轉眼就 到清場大限,那天細雨霏霏,在場聲援你們的朋友,跟蠢蠢欲動的記者都聚集在你們家樓下。我們一同高呼口號,又傳過咪高峰,為你們打氣。也許你們正誠惶誠恐 地守在家裡,聽不到樓下的我們正在說什麼,但我猜,得悉有那麼多人到場支援,你們心裡該稍稍安定一點吧。這數十人帶來的,不單是心理上的安慰及支持,還有 更為實在的,群眾壓力,正因為怯於這些人,業主才不敢輕舉妄動,指示執達吏暫緩行動,你們都鬆了一口氣。但執達吏的一句「之後會隨時上門收樓」,又再次使 你們感到憂心忡忡。因為你們即將面臨突然喪失居所的情況。你們開始加強警覺,不太敢離開家門,生怕一旦無人在家執達吏便會突擊上樓。可是你們也不打算坐以 待斃,於是跟重建關注道的朋友連續十多天走到市建局總部的樓下進行馬拉松式的接力尋人示威。我知道,你們為的,不過是希望市建局主持公道。冤有頭債有主, 整件事中固然是包租婆因貪圖補助金而向你們逼遷,但你們心裡都明瞭,是誰縱容業主行兇的,不就是市建局嗎。他們又豈能夠單單用一些無異於「愛莫能助」的理 由以打發你們呢。

如是者直至一月二十七日,業主趁姚生離家,叫鎖匠跟執達吏爆 鎖入屋清算財物,並為大門換去新鎖。鄰居見狀立時通知姚生你折返,幸好你趕及回家,否則若然那經已換上新鎖的大門被閉上,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於是你跟業主 跟執達吏理論,又報警交由警方處理。這個時候聲援的朋友陸續到達,業主見勢頭不對又告離去。自此以後,你們更加不敢離開家門半步,於是初八的開年飯,上半 場我看見芳姑站在樓梯口跟街坊聊天,而姚生則留守家中,下半場則交換位置。我曉得,經過對上兩次的逼遷行動以後,你們正背負巨大的心理壓力,而這種壓力, 我們都無法理解,只能在遠處默默支持。我們或許嘗試想像一下,只要一踏離家門,你就可能失去那賦予自己安全感的居所,於是你唯有終日留守。但一個人又怎能 長期被困於狹小的空間呢,你們因此感到鬱鬱不安,每晚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每當聽到電話響起,你們就彷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惶不可終日。呃,你們知道嗎,那晚 開年飯我走上你們的家探探姚生的時候,瞥見客廳的正中央貼著一對揮春,左邊大刺剌地寫上「夫妻恩愛」,右邊那張則是「槍口對外」。我就不禁會心微笑。聽義 工朋友說,這些日子以來,你們吵架比以前頻繁,也難怪,終日留在家中,且心理受壓,人就難免浮躁易怒。可那揮春也實在寫得太妙,你們得記住你們有共同的敵 人,若因著那些不負責任的人而傷害夫妻感情,多不值呢。嘿,大概是多事了,希望你們別怪我這些外人諸事八卦吧。

兩次無法得逞,業主固然不會就此罷休,就在農曆新年前一個星期左右,業主又用新招,這次是截水截電,截去水管,拆去電標,還弄得你們家門外一地是水。 你們已經被迫留守家中,還被斷去食水、電力,也不知該怎樣辦。幸好得到鄰居慷慨接濟幫助。你們或者都不知道以後還會遇到什麼風浪,業主又會用什麼方法對付 你們。你們可以做的,就是繼續向市建局抗爭。於是你們年廿九的時候又到了市建局總部「拜早年」,以及初四的時候致電市建局要求承認租戶身份。怎料電話裡的 職員竟說,只要業主肯收你們的租金,你們的租戶身份才能得以承認。你們都憤怒非常,畢竟正正因為市建局跟發展局的法例漏洞,驅使業主無理迫遷,你們絕望求 助時市建局竟然能夠本末倒置,把責任全卸去,你們理所當然地感到又沮喪又忿恨。你們的沮喪,都顯露在那夜開年飯芳姑的臉上。芳姑你提著咪高峰,向在場的朋 友慢慢地訴說這些日子以來你們的遭遇,說到最近所遇上的種種難題,就不禁嗚咽。你用紙巾拭去眼淚,然後用堅定的語氣以及眼神聲言,你們不會放棄,一定會抗 爭到底,甚至要堅持到死的一瞬。那一刻我幾乎也掉下眼淚。你說,你們如斯堅持,不單是為自己,還是為社區裡眾多有相同遭遇的同路人,還要為這座城市裡即將 面臨同樣遭遇的人。

作為一個學生,我其實也沒能幫助你們什麼,只能夠在後面默默支持。不過,我也想讓你們知道,你們的事經已能夠帶來一些影響,起碼在我身上就是如此。即將畢 業之際,大伙兒固然都忙於找尋工作,尤其是那些待遇不差的工作,就更是吃香。市建局這些大機構固然也是同學們心中理想的選擇,每當聽見他們提起市建局三個 字,我就少不免想起你倆的臉孔,想起你們的故事,然後就跟同學們爭論有關市建局的種種。當然我也不意欲要以偏蓋全,但我總相信,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事說出 來。的確在這座城市不為人知的角落,有些人,就像你們,正遭遇如此的故事,我們總不能抹去。我們能做的,也許就是口耳相傳。

在此,也希望再跟你倆說一聲,加油,撐下去,要知道,支持你們的,可一點不少。

路過的朋友上
二月二十七日

Thursday, February 18, 2010

不再無瑕

我們現在身處的,是 Facebook 年代。在報紙上面看過太多什麼人肉搜尋的新聞,都沒太大感覺,反正,跟我無關。然後,直至五分鐘前,我才猛然想起,Facebook 這東西,或者可以讓我補回好些當年 Xanga 年代的錯失。說明白一點吧,就是,我可以尋回一些經已在回憶中被丟失的人物,比如是,悠悠。沒錯,我所說的,是真實世界的悠悠。原來一切都變得如斯簡單,如此輕而易舉。好些年前,亞果對於悠悠的消失有過一些揣測,甚至擔憂過良久。後來他,理所當然地,把悠悠的一切都淡忘。如是者,便是三年。直至現在,一切揣情,都迎刃而解。

然而
當記憶,甚至記憶的後續延展部分,都坦赤地裸裎在你面前,所謂的回憶就不復無瑕。

一切
關於悠悠的,其實也就關於一個稱為莉莉張的女子,容許我這樣說明。

All about Lily Cheung-cheung.

Saturday, January 23, 2010

杭州姑娘

上機前勤奮地讀關於杭州的種種,才得知原來杭州盛產美人,蘇小小、西施都是杭州出品,實讓人對杭州姑娘翹首以待。

還好,在西湖旁散步時就正好遇上一個。穿黃色的羽絨,紫藍色的長褲,看起來頗為笨重。她走路時左搖右擺,常常好像快要絆倒般。遇上新奇的事物她的眼晴會自然被吸引望往該方向,比如是棉花糖,比如是店舖裡售賣的小玩意。我可沒有怎樣上前結識,只是徐徐跟在後面,看她搖搖晃晃地走。有人走到她前面拿點什麼逗她,她跑了幾步又彷彿失去了興趣,繼續自顧自的往前走。

不暪你了。










這就是我最喜愛的杭州姑娘。若說每個男人總有父愛洋溢的一刻,我的那一瞬應該就是在杭州出現了。像包子一樣的臉蛋,像菇一樣的髮型,很難不令人萌起,生個女孩的衝動。嘿,把她當成精緻的玩具了。還是不行,我注定會把這樣的小女孩溺愛至死。

等等,其實我家裡也曾有過這樣小可愛啊,時間久遠得幾乎記不起。這大概證明了,可愛的女孩還是會長大,會變得亭亭玉立,變得固執可惡。呃,生育大事果真該三思。




沒猜錯,這是我妹妹。

Friday, January 22, 2010

遠去的只會更加遙遠

高維問:假如可以時光倒流回到過去的某個時期
    你會想,回到時間軸線的哪一點?

愈想愈覺毛骨悚然。
結論是,愈回首就只會愈黯然。你會後悔所有下過,俐落的決定。今天的你會斷言推翻昨天的你。聽起來,太不可思議,但我一路走來,卻總是這樣。不停希望有部時光機,讓我回到過去,走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還會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聽說,這就是青春的表現。

Thursday, January 21, 2010

反高潮

是不是我們的問題呢,還是所有中國的城市都是恁地,反高潮。在我幾乎拜倒於西湖美景之際,某個中年男人突然冒出來,一口濃痰的吐到草叢去;泛舟湖上的小艇,載著幾個穿白色大衣的女生,樣貌姣好,點綴夕陽湖色。怎料湖上女生忽爾彎著身子,朝著湖面,又是一吐。濃痰會是隨波逐流,還是沿粼粼波光漾開呢。我也不敢想像了;冬天的巴士車廂頗為恐怖,像極街市魚檔般濕漉漉的,而且一片污斑。不過乘客還算秩序井然,否則一旦不慎撞跌倒在一灘污水之上不知如何是好了,這個時候某個正準備下車的男乘客,正面往那邊走來,忽爾一吐,落點剛好在我的波鞋前面數吋,濺起不多不少的一點水花。

更甭提那些突然有廣東話出現的場面,以及在杭州市區看見優之良品、UNIQLO、MUJI、屈臣氏甚至是滿記甜品的情形了。

身體

你用指尖輕柔地撫著那道傷疤,然後你就再無法否定它的存在。這道疤痕將會永遠跟你的身體連在一起,直至你老死歸天。或者你的皮膚會因年老而不再緊緻,傷疤也會隨年月增長因而扭曲變形。可是它總是會伴隨你的軀體。這也是你,作為一個完整有血有肉的人,必須承認接受的事實。接受不代表要經常注意其存在,淡忘也許會是接納的一種方式以及標誌。當然你偶爾會觸碰到傷口,並因此而感到被電流通過一般的抽搐酥麻感,這是沒可避免的,尤其當你的傷口是如斯明顯地暴露於眾人視線範圍之中。你總是不期然地回想假如我沒有受傷,這個身體會不會完美得多。有時你聚精匯神地端詳傷口時也會倏地發現聚焦的地方會變得模糊而無法辨識就像疤痕褪去一般。不過你必須要理解,若然沒有這道傷疤,你就不再是你。你在昏暗角落中緊緊抱著的那個身體就經已不再相同。沒有這道疤痕也許你的肢體會長出更多無以名狀的膿包,故你永遠不能夠在事後齷齪地厭惡這傷口。你只得把雙掌湊近下巴,嘴巴輕輕呼了一口氣,十指握成拳狀然後拳頭移到傷口上面,就如魔術師表演把戲時一樣把手指逐根鬆開,然後用掌心按在疤痕之上。你只得珍惜你的傷疤,它,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Tuesday, January 19, 2010

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傷疤

若然我的身體是完整無瑕的話,也許我就可把任何人事物都視作不甚了了,於我無關。然而當我一再發現自己總是不自覺地陷於沉鬱,我就能夠憑此推斷,身體四肢某不知名的地方一直在淌血而我不自知。我總是自言自語地呢喃再過些日子就沒事了,受傷的位置會自然復原,傷口會自然癒合結疤。結疤的時候也許會癢,但只要稍微忍耐,陰霾散去以後就是明媚陽光。可是原來,我的傷口一直沒有結疤,於是每當我再次遇上好些事,輕微觸及那傷處,就禁不住俯首低吟,然後再次被灰燼埋沒。

北京司機

他是個典型的北京人,一口京片子的普通話,說完幾句話把舌頭捲得快要斷掉而我還在咀嚼他所說的第一個字。在北京打的比較便宜,坐上十多分鐘還不過十數元,地鐵早早打烊,入夜就理所當然坐的士。在公路上猛然發現把厚重的手套遺留在雕刻時光,唯有著司機折返。他點點頭就當場把車來過一百八十度轉身,神態自若地回去了。手套果然還在梯間的茶几上面,該是剛才拉上外套拉鍊時脫下又忘掉穿上。善忘如此。再次跳上車的時候才發現司機仍在車外,彎下身子起勁地鑿去車輪旁的冰塊雪粒。咪錶並沒有停下故我有一瞬曾經齷齪地想過是否該跟司機理論一番但想到要從他的京片子普通話中尋找爭辯的論點就只好把話收好。不久司機終於上車踏上歸途了。凌晨的北京靜寂無聲,路上只有被街燈染成橘橙色的白雪,及偶爾出現的幾輛的士。車開得很快,並不顛簸。駛到北大附近,拐過彎便是目的地之際,車又驀然停下。司機打開車門,外面的風就趁機竄進來,那天,聽說是近五十年來北京最冷的一天,只有零下十八度。我以為,有什麼東西卡住了車輪,他要下車整理,怎料他卻一股腦兒走往交通燈那邊,背向我們,站著不動。十數秒後他轉過身再走回來的時候,我瞥見他正在整理褲鍊的手勢並滿足舒暢的神情才曉得他在幹什麼。而咪錶仍舊在心跳悸動。上了車,拐過彎,就到達了。付過錢,我們就下車。北大南大門外面有幾個賣串燒的攤檔,肉香氤氳。我回過頭,往路邊一瞥,司機也下了車,倚著車門,用熟練的手勢抽煙。他的神情,跟剛才小便後回來,是一樣的。

Monday, January 18, 2010

2009年十張最喜愛廣東唱片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才列出是有點遲。不過無論如何也要記下二零零九年,曾經讓我感動的音樂。(排名不分先後)

藍奕邦 邦
說自己的故事,總是最感動人心的。
推介:獨行俠、靈光、奇珍異獸

陳奕迅 H3M
為何陳奕迅的聲音總是如此吸引呢。
推介:於心有愧、沙龍、一個旅人

my little airport 介乎法國與旺角的詩意
喜歡這張唱片的原因不是歌特別動聽,而是歌詞引伸的社會現象。
推介:給face雜誌的記者ivy、瓜分林瑞麟三十萬薪金、濕濕的夢

劉美君 Queen of Hardships
復出以後劉美君的歌全都具相當水準。
推介:雪泥、Baby You’re The One

Swing 武當
一早就應該復出了!他倆的音樂於樂壇別樹一格。
推介:麵包生命、魚蝦蟹

Rubberband Beaming
聽得好舒服的一張碟。
推介:阿波羅、衝、夏令時間

王菀之 On Wings Of Time
驚艷。可惜甜美的歌聲正在勞損。
推介:她扔了根火柴 (國語)、低科技之歌、粒糖有毒、迷失藝術

麥浚龍 天生地夢
愛林夕的詞,以及前衛的旋律。如果要選全年最愛,就是這張了。
推介:弱水三千、顛倒夢想、Never say goodbye

鄭秀文 信 Faith
成了許多基督徒挑聖誕禮物時的必然之選。
推介:不要驚動愛情、信者得愛、上帝早已預備

朱凌凌 Goodbye Badbye
慶幸欣賞過他們的Live,非常難忘。笑中有淚
推介:Cloud、我們五個小孩

後記/前言: understanding media


你信不信(主流/民間)傳媒?


或者你會說,就算不相信可以輕易捏造事實的報章(今日蘋果日報頭條標題為《看吧 人民在挽手!》,而大公報的則是《狂徒搞騷亂 立會遮打變戰場》),但電視台鏡頭總無法說謊吧,一切都完整地裸裎在面前了。



許多人說,昨晚立法會周圍,很亂。有人噴胡椒噴霧;有人衝防線;有人搶鐵馬;有人講粗口。或者你就在電視前面看著這些畫面,然後開始擔心在現場的朋友起來,就連忙發個短訊,提醒他們,要小心。又或者,你今天一覺醒來,由早晨新聞到晚間新聞,都會看見昨晚那些騷亂畫面。於是你覺得,昨晚立法會周圍,很亂。有人噴胡椒噴霧;有人衝防線;有人搶鐵馬;有人講粗口。


有好些人,特別是社運中人,愛批評主流傳媒,理據有許多,比如是有甚麼重要的新聞被過濾省略,又或者,報道某件事件的手法有問題,扭曲了原來的真相。


昨晚在記者室門外,偷聽TVB記者跟其他行家的對話。他說,一月一日的遊行,他不斷被一些年輕的示威者騷擾。被狂呼CCTVB。碰巧他正正負責採訪抱持跟主流訴求(即普選)不同的示威者,就回首問那些示威者,你為什麼要反TVB,你出來遊行的訴求是什麼。那群年輕人,卻語塞,只是不住用「我鍾意反咪反囉」等搪塞過去。於是記者回應一句:「唔係我唔想比你表達意見,你自己講唔到。」就離去。


某前線記者的0115感想 :「我反對、反感的, 是那些根本不知為什麼要衝就先衝的示威者;那些隨意就煽動他人情緒的領導者;那些借題發揮的抽水友;那些搏出位搏上鏡的低能哩;那些一見警察就覺得自己被迫害的精神病患者; 那些自命公民抗命就妄顧一切的刁民;那些不分是非黑白就批評記者工作的市民……」這篇文章被火速轉載,高登標題為「港女記者無恥言論」


接上,某在場記者作出回應:「星期五晚在禮賓府門前碰到你,以為眼前二千人和平集會可以感動到你.很可惜,從你的臉上已知你不快…… 我起初是在 Iris 你附近,後來在 Cable 鄔海寜附近, 看到的也和樓上 Nicole Wu 看到的差不多,大部份人都很冷靜,理性表達不滿, 一到 12 點9成9人都散晒水,冇響應陳巧文搞事,死都唔走!.可能我跟你位置上不同,看到和感受到的都不同.你的位置較近”憤青”,而我那邊則近普羅大眾,似是剛放工的上班族……我那邊看到的是,大部份人都對記者很好,合作讓開位置供記者拍攝.你可以問 TVB 阿Dik,Cable Cam-man, 我們鏗鏘集的兩隊 crew, 他們說:”你們拍新聞,讓你先。”」


你有什麼感覺呢。你能夠推敲,我之後會說什麼嗎。


請,不要,相信傳媒。又或者應該這樣說,請不要單單相信傳媒。如果你單單看了那短短幾分鐘的片段,看見有人噴胡椒噴霧;有人衝防線;有人搶鐵馬;有人講粗口,就得出昨晚立法會附近很亂,示威者激進的結論。我只能說,你被傳媒蒙騙了。不,不應該用騙,因為這個字指向一種有意識、刻意的謊言,但記者們所作的,不是這樣。攝影師們拍下這些激烈的情況,很正常。因為他們也許也有拍下示威者靜坐載歌載舞,又或者沉默靜坐的片段。新聞報道時間有限,將衝突片段放大,重覆播放,也很正常。難不成播三分鍾靜坐的片段。你固然可以抨撃,說這樣的話他們就是違反了什麼中立客觀的報道原則,但我會反駁說,你選擇完全相信傳媒的報道,是你的愚昧。沒有傳媒可以真正達致中立客觀。要寫/播報道,立場客觀固然可能是考慮因素之一,但此外還有太多其他的因素,比如是,重要性、時間性、引起話題/關注的能力。所有人都無法兼顧這一切。別自言自語說,那麼傳媒本就該有這種責任,作為監察政府的利器,作為人民的喉舌,這有時沒錯,但更多時候它有自己的限制,故此請你不要再短視單一地認為,他們所寫所攝下的就是事實,這些充其量是事實的,一部分。關於這點我已經重覆過太多遍


記住,記者許多時候並非偵探,他們通常作的,並非要偵查事情的真相,而是,像考 UE 的 Practical Skills 一樣,收集各方面的資料,然後就公司的立場,以及自己的直覺判斷,來寫報道。這兩天跟在主流傳媒記者的後面,我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們就像單車比賽的選手。假若你有留意過單車比賽的話,就該聽過,主車群這三個字。大部分車手都會選擇留於主車群,伺機突圍。若然比賽分多站比賽的話,冠軍選手很可能只曾在某一兩站突圍而出,其餘賽站盡都留於主車群,與其他車手以相同時間一同衝線。記者們,大都守住主車群的原則,不求突圍,只求跟其他人一樣,也就是,不需要齊,但不可漏。於是,才出現那些,一個記者突然往某方向加快腳步,其餘的聞風立時跟上去一如季尾掃貨的師奶。於是,行家們所能搜集的資料都大致相同,差別只在於,那些材料如何被運用(是不是很像 Practical Skills 的 Data file ?)他們的觀察能力很可能都只是用於察看其他行家有否異樣,對於周圍環境的敏感程度反而未必一定高。這或許也跟經驗有關,他們都積累了不少採訪經驗,自己心裡有了一套方程式,又甚至一套固定而又早有共識的 signifying system,知道新聞主任掛笑容代表什麼,知道示威者衝防線代表什麼,知道建制派議員避而不談代表什麼,可是,signifying system 未必永遠固定,總有些時候,經驗反而會成為絆腳石。

十一
從上面兩個記者混於遊行群眾當中的感受就可以理解,他們即使如何自稱中立,也未必如願。周圍環境的不同,自身價值觀對事情的預設判斷,都會對他們作出的報道帶來影響,更遑論傳媒機構預設立場對報道內容的影響了。在記者室裡會聽到,不少記者或攝影師在抱怨,示威者如暴民一般,肯定是被唆擺,自己反對的理據也不清楚。他們的觀感,你不能不相信,因為他們的確切實在現場第一身待過,甚至跟那些示威者接觸過。但是你也得明白,記者也是普通人一個,他們由早上八時開始工作,一直至凌晨二時才離開,憤怒也無可厚非。而且他們的所謂感想往往也不過是就自己所曾接觸的一些人而發表,而事情的真相往往無法單從一兩個人的表現就能完整地表達出來。在此,記者的personal value再一次成為影響判斷的最主要因素。另外,當記者因著外圍客觀因素以及自己的某些觀察選定了報道立場以後,自己抱持的立場就很可能倒向自己報道的立場。將兩者分開,其實很難。

十二
你信不信(主流/民間)傳媒?

十三
香港獨立媒體:「我們要獨立於政權、財團與政黨對媒體的支配和壟斷,實現公民自主的思想交流和資訊溝通,為日趨單一化的言論和思考模式,帶來新的氣象。」(http://inmediahk.net/about

十四
有種說法是,民間傳媒的最重要責任在於,補足主流傳媒的不足。某程度上,Inmedia 是可以完成這個任務,比如是那些不受主流傳媒的弱勢社群,又或者社運份子,可以通過這個平台來引起社會大眾的關注。

十五
但有件事我覺得頗為荒誕,就是在上面所述的過程中,許多時候都會再一次牽涉主流傳媒的參與。也於是,民間傳媒的角色好像就變成,民間議題或社會運動的發動機。基本上,社會運動又甚至基層的議題,單靠民間傳媒報道都不足夠,這些報道,彷彿只能用作引起主流傳媒的注意,加以報道然後對政府施加壓力,又或者,用作推動社會運動的器具。不過這些社會運動要成功,主流傳媒的參與又是不可或缺,沒有主流傳媒報道的示威,對於政府或當權者來說,無異於隔靴搔癢。

十六
所以說,民間報道的用處是補充主流報道的不足,一點沒錯

十七
民間報道也不是事實的全部,縱然它或者會更接近事實真相的核心來源。若然說某些報章某電視台是中史政府的喉舌,那麼民間傳媒,可能也不過是一群基層市民、社運人士的喉舌。問題在於,喉舌是否真的有恁地負面的意思。

十八
我們昨天所作的,明顯就是協助一場社會運動的進行,全無中立性可言,也是被自己本身的立場牽著走。

十九
因此,若然你看過獨媒的報道,就完全相信,那麼這個行為其實無異於,一個單單讀大公報然後就深信不疑的人。

二十
結語只有一個,請不要相信任何事,要一直懷疑,尤其是面對傳媒。要理解一件事,親身在場所獲得的資訊,比起依賴別人覆述,準確得多,假如你的頭腦清醒且不容易自欺的話

Sunday, January 17, 2010

旁邊

寫著這篇文章的時候,旅客還正在魚貫地在窄狹的甬路上蠕動。我坐在窗邊的位置,旁邊尚未有人。獨個兒上路很難不對身邊的所有事物都抱點遐思,比方說,一陣子坐過來的,會不會是個跟我年紀相若的女生呢。她會戴著一個礙眼的 headphone,背著一個跟她身型不成比例的背包,瞥一瞥我頭頂上端的座號,就停下腳步。她使勁地把背包推上行李架,本來我打算幫上一把的,可是當我屁股剛剛離開椅面時,她就用堅定的眼神成功把它擺好了。她坐過來,本來打算從隨身的袋子掏出書本來讀,但瞅到旁邊那男生竟然在作狀地在寫字,就順理成章地,也裝作不經意地,偷看男生在寫什麼,啊,竟然在寫我。她微微地發笑,從袋子抽出了一本封面是淺木色,像從無印買的那一種記事本,撕下一頁,在上面寫。

為什麼要寫我呢。你叫什麼名字啊

就遞過去。男孩接過紙條,就止住了疾書,轉過頭,跟女生打個照面,尷尬地點點頭示好。於是,他們就這樣子結識了。他們在機上漫無目的地聊天。他們交換手上的雜誌及書本。臨別前他們相約在北京的一家咖啡店見面,邊磨擦掌心邊欣賞外面的白茫一片。回程時,他們竟然也在同一班機上面,碰上的時候,大家相視而笑。

就這樣。



現實是,坐過來的是個中國籍男子,三十歲左右,操流利英語,整天把臉孔貼在他的 blackberry 手機上面,是故,我也看不清他的樣子了。

Friday, January 15, 2010

機場

從橙色的機場巴士跳下車,拖著重甸甸的行李廂,穿過偌大的玻璃圍牆,沿著微微下斜的路進入客運大樓的一刻,百感交集。這個地方,在這數天不斷紀錄我跟好些相識朋友的足跡。H 昨天才在這裡出現過,而且也在電視新聞上面露過面。你本來在前天就出發,跟你的幾個大學同學,前往冰天雪地的北京,豈料北京那邊下大雪,交通癱瘓,所有航機都延誤甚或取消。你在機場逗留了許久,知道這天該是出發無望以後,就唯有先回家,待明天一早再到機場打聽消息。於是晚上的時候才會有我跟你在 msn 的對話。我才曉得,原來你也正打算前往同一個目的地,只是比我早兩天出發罷了。然後我才曉得,原來自己倒頗幸運,到北京之時該已不再大雪飄飄了。慢著,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呢,都不打緊了。D 在今天凌晨在這個地方出現過,而且也是跟我一樣,獨個兒拖著行李,並自己的影子,在機場打轉。你對即將來臨的旅程顯來躍躍欲試,戀戰沖繩。重點不單是正等待你的日本風光,還有坐在機場正默候你的那個人吧。Y 的身影今天也在機場出現過,但當我在巴士上仰視青馬大橋正往後退時,你身處的飛機該已緩緩往上攀升吧。於你來說,這是最華麗的冒險,你即將要,踏足一個充滿著未知性以及可能性的國度,且還要在那裡待上半年。縱然你心目中最理想的目的地其實並非酷熱的新加坡而是下雪的德國,而你在出發前的一夜還在信誓旦旦地聲稱自己好像不怎樣想去,可是我相信,下一瞬當你步離機艙,跟那個閃亮的國度打個照面時,之前的憂慮都會被拋諸腦後不見影蹤。

Monday, January 11, 2010

最後最後今天一場

開始總是讓人聯想到結束。於是直至今天我才真正覺得,啊,大學生涯快將臨到盡頭。我即將要離開這個地方了。也許我未必如其他同學般為這大學的事上心又或為自己的身份驕傲,也許我在這裡幹的事比起其他人都瑣碎都渺小,也許我在這裡結識的人原來比當初預想的都要少,也許我在這裡的三年並非完全快樂,也許我不會因為大學生這身份獲得什麼又甚至得到一份好工,也許我在這裡學過的那些知識早已在腐蝕變淡,但我無法不為即將離開這個事實也詫異。原來再過幾個月,好些我曾經重視過的事,好些跟我每天擦身而過的人,好些跟我在課堂相見而不見的人,好些我所討厭的人和事,好些我在意的話題,好些我意欲改變的架構及體制,好些我經常忿然抨擊的團體,對我來說,都無關重要了。


都無關痛癢了。

我還會記得第一年所發生過的事。剛進入大學的忐忑不安。鄙視一切的憤世嫉俗。因怯懦而龜縮不前,因不知天高地厚而放手一博。那些心情,彷如昨天發生的事。但當我再次嘗試憶記這些碎片,甚至湊近端詳所曾發生過的一切,我就發現,原來,這統統已經是年代久遠的事。那些曾經一起present的組員,那些寫過的essay,那些擔憂過的事,那些大言不慚的說話,現在已經無法再記起了。

有時我瞥見那些青澀的臉孔,暗裡猜想他們該是剛進來不久的學生。那一剎我就會為自己的老成感到吃驚。明明我的心態還是freshman,但為何眨眨眼已經是Final Year了。明明我記得自己freshman時那些 final year 的形象該是這樣那樣的,但為何我現在仍然覺得自己稚拙無比,會為小事踟躕,擔驚受怕,大事嘛,更加是避之則吉了。

我真的要離開了嗎。無法想像。

其實我大概可以拋下一句「無論如何就好好享受餘下的最後一個
學期吧」草草了事,但我卻做不到。或許,從來,離開都不容易。

Monday, January 04, 2010

獨自飛

第一次,獨個兒出發。緊張得掌心冒汗,但同時又躍躍欲試。獨自提行李登上巴士。獨自辦登機手續。獨自通過閘門。獨自在機場閒逛。獨自透過偌大的落地玻璃凝視外面盤旋的飛機。獨自坐在閘門旁等待登機。獨自步入機艙。獨自看著窗外景物高速後退。獨自抵受起機攀升的壓力。獨自點熱茶。獨自在天空中寫。

也可能
獨自遇空難死去。

旅行歌單

每一個旅程之前我花在整理歌單的時間,幾乎比我執拾行李的時間更長。那不難理解啊。行李包袱通常都是那些,隨便撿幾件上衣幾條長褲,再將那些必備品比如相機充電器統統擠進剩餘的空隙,一切就,大功告成。但是旅行的歌單呢,卻必須隨目的地、旅伴、季節以及天氣而更變。因此,每次出發前都要,好好安靜下來,盤算一下該把什麼曲目放進MP3機裡去。

有一些曲目是每趟旅行都必然會從耳機裡散發出來的,不管景物如何,溫度如何,旅伴如何。嘿,你猜中了,其中一首,固然是陳綺貞的<旅行的意義>。在陌生的地方聽著陳綺貞的歌聲,你會忽然像電流通過一般,被融化了。可是在彼邦響起的最讓我印象深刻一首旅行的意義卻不是出自耳機的陳綺貞的,而是出自一個在餐廳表演的女生。某年仲夏的台北,黃昏。在淡水的木棧橋走著,旁邊那,最寧靜的海,就觸手可及。在那兒我花了半個下午,有時寫,有時望海,有時望人。走近木棧橋跟白色情人橋的連接位,熟悉的音樂悄然於耳邊徘徊。我從橋上俯瞰,下面是間,西式的酒吧餐廳。就是,以靜好的海景跟無瑕的氛圍作為招徠的那種餐廳。有一個女生,年紀輕輕的,該是二十未夠,站在台上,握緊咪高峰,閉上雙眼,在唱歌。旁邊有個中年男子,束馬尾的,坐著,掃掠著吉他的弦線。那個女生所唱的,就正正是,旅行的意義。歌聲,跟金色的夕陽混和在一起。女生的身影像鍍上一層金黃色的光。她的嗓子也許比不上陳綺貞然而,我卻怎樣也無法忘掉,就像她金色的影子,仍然於腦海浮游不散。那個時候,我隱約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融化,肌腱都鬆軟起來,那不知是因為夕陽餘溫,還是女生甜美嗓音的緣故。

關於旅行的歌,還有許多。陳奕迅的聲音,不知為何,總是跟旅程的節奏出奇地配合。<你的背包>、<一個旅人>都是陪伴旅人的好伴侶,不管他是在陌生月台候車,抑或在殘破的異地機場等候那延誤許久的航班出發。<一個旅人>首句的,這次的單身旅程 / 僅有的孤身隻影 / 迎著凄風冷雨看風景,這次獨個上路的我聽著也許會更有共鳴吧。幾乎漏掉林一峰,他的歌,在任何一個國度都能讓人渾身發麻,尤其是<遊樂1>裡的那些。

我有個習慣,去什麼地方就聽該地方語言的曲目。去台灣呢我的MP3幾乎一律是國語歌。帶陳綺貞啊蔡健雅啊方大同上路就最合氣氛了。有些時候,歌曲旋律調子合氣氛比歌詞內容更為重要。下雪該聽什麼曲子呢。汗流浹背的時候又該用什麼曲子為自己打氣呢。這些,於作為旅人的我,都並非無關痛癢的瑣事啊。一般而言,聽著輕鬆溫婉的曲目通常也不會有錯,也於是,我特別喜愛把Joanna Wang跟Norah Jones帶在身邊。在狹擠的機艙聽著特別有味道。

這一次。北京冰天雪地、杭州西湖。我就選了這些。

陳奕迅 <H3M>

麥浚龍 <天生地夢>
方大同 <橙月>
林一峰 <遊樂1>
Rubberband <Beaming>
蘇打綠 <無與倫比的美麗>
魏如萱 <生活練習曲>
張懸 <親愛的…我還不知道>

還有零零雜雜的,東拼西湊。

就可以出發了!

順寧道租戶暫緩遷離 清算主流傳媒報道



十二月三十日,大清早,順寧道69號地下就擠滿了人。那些聚集在樓梯口的人群當中,有些來自不同的民間團體,有些則是其他即將或早受重建之苦的舊區 街坊,還有些年紀稍輕,或三五成群,或獨身前來,也許是響應網上召喚而來。這些前來聲援的群眾,好些,之前的行動經已碰過面,可是隔著馬路的一端,還有一 批陌生臉孔。他們或正在擺設攝影機的腳架,或正從袋子掏出往上揭的那種記事簿,又或正在,整理胸前那部看來重甸甸的相機。那些,是記者。

我略感驚詫的原因是,之前的幾次行動都未曾見過他們的影蹤,儘管順寧道重建組那邊表示,他們早已將採訪通知發放予各大傳媒。可是,這一次,當其中一 個租戶姚生姚太要被迫遷的時候,他們卻都齊集現場。我點一點那些擱在一旁的採訪車,再掃視記者們手握的咪牌,幾乎所有電子傳媒都到齊了。這該是頗能令人振 奮的事,起碼,透過他們的報道該會令更多的香港人知道這件事,知道順寧道這個平凡而貧窮的地方正在發生甚麼的一回事。

不,等會兒。我們未必可以恁地樂觀,因為這些傳媒的報道角度,同樣地會影響到其他人對此事的觀感,那麼,就讓我們一同來,去為這些主流傳媒的報道,做個清算。

電子傳媒 (電視)
無線電視  缺
有線電視  順寧道租戶不滿迫遷拒搬走
亞視電視  順寧道重建大廈租戶拒遷

先看看三家電視台的報道,不,該是兩間,因為無線雖然有派記者到場,還出動兩架採訪車,但六點半、晚間新聞,以至網上重溫都不見此則新聞的影蹤,可能是午 間報道了就算。由於大約兩時許姚生姚太下樓,向在場街坊及記者宣布,執達吏暫緩行動的消息,我們大概可以推斷,無線應該是覺得執達吏沒有到場,沒有激烈的 拒遷場面,整件事就失去報道的意義。如是者為何主流傳媒蜂擁而來的舉動亦實在不難理解。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若然在無線網上新聞鍵入「順寧道」作為搜尋關鍵 字,竟然只會看見「政府優化重建項目租客補助金」一宗新聞,不理會租戶的「真拒遷」,卻為市建局的「假優化」上心,CCTVB名不虛傳。

亞視新聞同樣逗趣。先報道順寧道有租戶拒絕遷出,然後引述「關注組發言人表示,重建項目六月公佈後,業主要求部分租戶遷出。」就這樣花了十秒,就算是把整 件事報道了。觀眾不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便是一口咬定某舊區有人在搗亂不合作,尤其當看完報道的後半部-「市建局表示,重建項目的規劃程序仍在進行,市 建局未正式收樓,亦沒有法定身份,介入業主與租客間的租約事宜。由於租客在另覓居所時,會遇到經濟困難,市建局已增加搬遷補助金和降低審批門檻。」,更定 會有這種感覺。這樣用市建局的官腔回應作結,根本無異於暗示,其實市建局那邊廂早已盡了力但仍愛莫能助,只是有人蠻不講理罷了。將苦主的訴求甚至現況完全 省略,再將官方回應放至最大,這樣的報道,有什麼公平公正可言?

至於有線新聞,同樣也是將報道的重心放於「有租戶被業主迫遷,但因為私人利益而拒遷」這樣的論述。這個說法不完全錯誤,可是卻將整個抗爭行動的主旨一下去 抹去。姚生姚太,甚至其他街坊、團體,所爭取的不單是一個重置上公屋的機會,更不是什麼租戶補助金,而是市建局的公平對待。法例明顯存在漏洞而市建局卻不 理會,那不是關乎什麼實質利益的問題,而是公義、平等的問題。可惜,這些更重大的議題,統統在主流傳媒的報道中被過濾了。也於是,我們無法從他們的報道中 看到對市建局有一絲質疑的聲音。

電台
香港電台  執達吏暫緩順寧道重建區收樓行動
新城電台  順寧道重建戶被迫遷要求獲安置上樓
商業電台  順寧道租戶投訴被迫遷

而電台的報道其實也差不多,都是以這個邏輯略略描述事件:有租戶被逼遷 >> 拒遷 >> 要求賠償及安置。而且都以市建局的回應作結。這是典型記者寫報道的手法,以官方回應作為整件事情的總結,甚至解決方法。聽眾聽完以後,只會感到,啊,政府 方面已經回應了,已經做了點事情,那事情就是解決了。沒錯記者的責任-作為舖陳事實的旁觀者,也完成了。可是,政府方面回應的粗疏又或不合理之處,卻總是 被省去。以此次為例,市建局的回應不過是搬出其於十一月三日公布的優化住宅租客援助措施。此所謂優化措施,沒錯是增加了搬遷補助金 ,但一直以來,市建局對重建區內租客的責任,就是公屋安置或者現金補償。現金補償包括補償金及搬遷津貼。那即是說,市建局的所謂優化措施,相比租戶們原應 獲得的補償來說,不過是小恩小惠,既無公屋安置,亦無補償金。以市建局的回應作結的報道,忽視了官式的敷衍塞責,將小恩小惠當成解決貧窮租戶苦況的良藥, 不是混淆視聽是什麼!

其餘報章傳媒就順寧道報道標題

蘋果日報  重建區租戶抗逼遷
明報    重建區租戶被逼遷 木板封門抗收樓(正文)、逼遷「交吉」無助增賠償(特稿)
新報    列重建計劃業主迫遷難配公屋 順寧道租戶封門拒收樓
成報    順寧道重建 13租戶遭迫遷
大公報   遭迫遷不獲編配公屋 重建區租戶封屋拒搬
文匯報   順寧道重建 業主迫遷 租戶拒搬
太陽報   業主逼走租戶 博市建局賠多啲
東方日報  業主詭計迫遷重建區租戶企硬

標題鮮見市建局三個字,也就代表,傳媒把整件事的重心都放在業主跟租戶的衝突上,對市建局的處事不公,著墨卻不多。

當天過程

九時許,聲援人士聚集於順寧道69號樓下。順寧道關注組發言人何先生、各民間團體代表及舊區街坊逐一發表對事件的看法。後在場人士一同高呼口號,要求市建 局正視事件,還貧苦租戶基本住屋權。樓上被逼遷的租戶姚先生用大字報封門,拒絕任何採訪。他們在走廊張貼標語,並在樓宇外牆掛起橫額,反對市建局劫貧濟 富,從沒認真處理租戶的苦況。在場有十數名記者等候,亦有數名警員戒備。到了十一時半,即原定執達吏上樓清場的時間,仍然未有任何動靜。有三四名穿西裝人 士在對面的公園徘徊,時而低首細語,時跟警方相談,懷疑就是準備上樓清場的執達吏。十二時左右,由於遲遲未有動靜,現場呈膠著狀態。此時,警員離開現場, 順寧道只剩下一批聲援人士以及守候的記者。群眾組織三數人一組,上樓跟姚生夫婦問好並表達支持。這個時候,他們在樓下已經站了三四個小時,開始感到疲憊, 於是有人搬了些圓凳,給有需要的人,特別是那些年紀稍長的舊區街坊,坐下稍稍歇息,準備跟遲遲未未的執達吏打持久戰。

兩點半左右,姚生姚太下樓,跟聲援的朋友以及在場記者說,執達吏暫緩了行動。他們在十時跟十一時許都曾致電予執達吏,詢問他們何時會前來,而對方兩者的答 覆都是,正在來。但卻一直未見影蹤。到二時左右他們再次致電,這次執達吏的回應是,今天不會來,但是,之後會隨時上門收樓,也就是說,可能是明天,可能是 下星期,即使街坊不在家,即使沒有事前通知,執達吏也可以爆門入屋收樓、點算財物。這個回應,對於姚生夫婦來說,實在悲喜交集。

不錯,今天的抗爭是勝利了,因著在場聲援的近百人,因著主流傳媒的追訪,業主不敢輕舉妄動,遂指示執達吏暫緩收樓,然而,在此之後,他們將要面對更 為灰暗的將來。他們將要背負隨時失去家園的巨大壓力,而且由於執達吏行蹤神秘,一旦來個突撃,恐怕支持的人士又或記者們事前都無法得知,從而到場聲援或報 道,他們或許要獨自承受執達吏游撃戰術所帶來的巨大壓力。

三時半,姚生夫婦接受完傳媒的訪問,就跟其他聲援朋友一起,乘地鐵往上環,到市建局總部樓下抗議,要求市建局董事會主席張震遠接見。他們在場呼叫口號,又 豎起張震遠的巨型照片,引來不少當區市民留意。五時左右,市建局終於派人下樓跟示威人士見面,但來人卻不是張震遠,而是企業傳訊部總監。對於街坊們的訴 求,他只是頗為敷衍地回應:「我們會再商議…張主席今天不在辦公室…若然你們沒有什麼資料要交給我的話,我就要離開…」情況跟十一月十三日街坊上門示威時 得到的答覆一模一樣,可見市建局根本沒打算要怎樣處理問題。最後示威的街坊跟聲援的朋友在樓下示威至近六時離去。

不過,這並非行動的句號。街坊們決定對市建局窮追猛打,以促使其改善對租戶政策,公平看待凍結人口日已獲登記的租戶,承認其身份。從1月4日起,逢一、 三、五, 午飯時間,街坊會往市建局樓下持大大張董事會主席張震遠的照片繼續尋人和派傳單,想支持順寧道街坊們的可以報名參加接力抗爭,又或組織探班團,為他們打打 氣。

延伸閱讀

舊區更新電視—順寧道69-83號台
順寧道街坊 被逼遷的前夕
順寧道重建區:迫遷前夕,做最後一個冬
順寧道重建街坊: 尋找張震遠主席(短片)
順寧道街坊行動 回應市建局「假優化.真卸責」
深水埗順寧道:市建局的「混」賬之一面

見於 http://inmediahk.net/node/1005594

Sunday, January 03, 2010

Fish as Metaphor

在右邊養的那兩尾魚,也許有其所代表的意義。我總是無法避免,呆愣地凝視著牠們在缸擺動尾巴的姿影。我總是無法避免,趁牠倆不為意之際將魚糧丟到水裡讓牠們去搶奪。我總是無法避免,將活在這個程式裡的兩個色塊當成真實存在的兩尾魚。

Saturday, January 02, 2010

無城無愛

你猜對了。我又要繼續反覆地說關於那個作家的事。麻煩,請別插科打諢,然後問我為何這個名字再次在我的生活中徘徊縈繞,明明早已將之藏匿於匣子裡嘛。若然你執意要問,我也只能抓一抓頭皮,揉一揉額頭後再裝作一個認真吃力思考的模樣,幾秒過去以後就掙大雙眼,把一對手掌攤開,擺出一個我自己也不怎樣清楚的無辜姿勢。

今天在書局掃視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書脊時倏然瞥見熟悉的名字。我抽出沒有用膠套封死的唯一一本,小心翼翼地捻揭每一頁。這本書已經有三個截然不同的版本了,每當有一個嶄新的版本,開首就多了一段新的序言。我一向喜愛讀序言。

當我仔細讀下去的時候,無法不為裡面文字所爭辯指摘的種種感到驚詫。因為,我覺得嘍囉根本就是藉這段文字來反撃我對他的好些狠批。他,是對我說話的。我知道,這樣的想法未免過於自我中心。但當我往下掃讀每一顆字的時候,總覺得它們正在回答又或者反駁我寫過的每一顆字。後來當我稍稍冷靜下來以後,才想到,嘍囉這些年來所受過的箭應該不止我一人,而是來自許多許多曾經跟他並肩作戰的同代人。然後,我開始為我所發過的箭矢感到一絲懊悔不安。我們都經常刻意或不自覺地傷害一些人。但我卻從沒意識過作為旁觀者的我竟然可以為遠遠站在台上的主角帶來傷害。當然這些想像可能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不過我情願相信其實真有其事。

一邊讀著那篇序言,我就一直忐忑難安。掌心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雙腳也在微微抖動。我無法想像,原來,那個在台上被我仰視的嘍囉,竟不再沉默地躲避或承受這些目光,而發起激動的反衝。即使我,作為一個有獨立思考的人,不會就此屈服於他的反擊而認同他現在所做的種種,我仍然感到吃驚。於是,我把序言讀完以後,我把那本厚重的書放下之後,就久久說不出話來,甚至,以後也可能將之視為禁忌之書,不敢再提起翻開。


那本書,名叫《無城有愛》。

嚴寒

北京下星期二的氣溫是零下十一至十六度。我開始擔憂,會不會就這樣冷死異鄉的。好難想像會是怎樣程度的冷。我可是個很怕冷的人。身無半両用以禦寒的脂肪,手腳容易冰冷。話雖如此,害怕之餘卻是躍躍欲試的雀躍心情,畢竟,沒什麼機會可以置身恁地寒冷的地方,也沒有什麼機會可以被風雪掩打至死啊。

第一天

到底有誰能夠告訴我,為何每年的第一天我都是恁地慵懶度過。躲在被褥間遲遲不欲動身,吃過飯,隨意地在網上蹓躂。本來應該寫稿,但做了點資料搜集以後又將之擱在一旁。原理無異於賴床。於是隨便捎來最近在讀的一本書。讀到囉嘍寫給大王的一大段字,就覺得,縱然這本書大部分的內容都頗為無聊,但單憑這數十頁就已經值回書價了。存在於他倆之間的師生情,又甚至似有還無的父子或兄弟情,頗能令我這個旁觀者動容。憶起嘍囉數年前寫的字,就動身於網上搜索。我總是充滿動力以及衝動激情去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竟然,有好些文字,一如被戰火摧毀的廢城當中掙扎求存但早被燻黑的古堡,依然屹立不搖,儘管更多旁邊的枝節主幹都經已被燒成灰燼或腐化成骸骨。讀了一會,外面天色有點昏沈,我很自然地爬上床掀過被單小睡。醒來以後揉揉雙眼,又從書架掏出了一些旅行的散文,津津有味地咀嚼。鐵塔就矗立在我眼前。唯有置身悠長假期我才能恣意地讀關於旅行的種種,否則我就會陷於無法撥開烏黑雲霧的窘局。天黑了以後扭開收音機,邊聽著那些曾經熟悉的歌曲,邊細讀網上的樂評以及播放率統計。吃過晚飯,洗過碗碟,就坐在收音機旁邊聽叱吒。感動有時,氣憤有時,驚詫有時,微笑有時。我慶幸自己的情緒仍然能夠被這些煩燒細碎瑣事牽動。

定過神來,經已是新一年的第二天了。稿還未寫,於是懊悔不已。如果說一日之計在於晨,那麼,一年之計也該在於每年的第一天。當我每年的第一天都是如此白費掉的話,那就是否意味我的人生光陰就是不斷重覆地虛度呢。

Friday, January 01,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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