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25, 2009

給某某

某夜我幾乎視你為自己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窗口。在我眼中看來你的世界是無如倫比的絢麗然你該不會有如斯自覺吧。是為身在福中不知福又或者在旁觀者眼中看來一切艱澀都如汗水蒸發而無從稽考。當目睹你在另一個世界奔跑卻仍露出悠然自在的神情而我卻仍在那起點縱然磨拳擦掌卻又踟躕不前的那一瞬,我就只能將這一切都歸咎於性格使然。當我謹慎地規行矩步的時候你已經任性地飛躍離去了。於我而言你一如冒險家般沿著自發的可能性以及好奇心飄搖至不知名卻又燦爛如花的國度,而我不過像某種踏入人生衰老階段的中年婦人般安坐在家中的安樂椅上邊仔細端詳手中的藏寶圖邊於腦海構想那旅程會是如何虛幻,卻對自己經已跟那象徵機會的高速列車擦身而過而渾然不知。縱然如此我仍是為夠從你口中聽見那些斑駁色塊怎樣交疊拼湊而感到樂不可支,就彷彿我能夠從字裡行間攫取某種奇妙的動力讓自己得以跨過那難以逾越的鴻溝,甚至從中得悉好些可能性的存在,從而把自己帶到另一個鮮艷的國度。曾經有身邊朋友打趣地將我稱為一個可以實現自己夢想的人而我不以為然。因為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聲稱你才是那個可以實現自己夢想的人。我明澄地堅信,某一天你一定可以成為你所希望可以成為的人。因為你為自己畫下的粉筆圈偌大得幾無邊界。談起城市時我再度確信我跟你幾乎是鏡子倒影的兩面,獨立而對應地存在。你因著對這座城市的厭惡而不停往外出走,於明媚的陽光尋找可以讓自己影子安然棲息的地方。也許你在不久以後的日子真的會於灰壓壓得彷彿永久定格於老舊年代的俄羅斯土地上,穿過狹隘的巷弄,跟竊笑的小偷交換一記曖昧眼神然後將暗淡無光的天空視為小學美術課中常用的那種粗糙黑色畫紙在上面塗上一抹彩虹。你愈發逃竄就愈發明瞭回歸的意義,你開始曉得自己原來也已經跟這座城市扯上了關係,也開始發掘出這座搖搖欲墜的城市的好。反之我,作為一種對應存在鏡像,我一直溺愛並包容這座城市的一切,同時抗拒城市圍牆以外的種種。我跟這座城市呈共生的狀態,城市生,我生,城市亡,我也命不久矣,故此我無法離開這個地方因為裡面有種獨特的氣味,一種讓我存取安全感並賴以維生的味道。原本這也相安無事可是當我逐漸目睹愈來愈多同代人得以離去並宛如新生,我就開始感到不安。可是我無法離開。結果我,就會如城裡隨處可見的孤獨老人一般,被四面牆跟空洞氛圍籠罩,跟這座城市一同被時代吞噬,一同,陷落倒下。

Tuesday, September 15, 2009

萎靡

房間的玻璃總是印滿水點。坐在這兒望走去總不能分辨究竟外面正在下雨,還是不。他坐直身子。原先打算寫,但當指尖與鍵盤觸上的時候就驀然發覺,自己竟無法再次擊打鍵盤產生文字。如是者,他一如好些在交通意外中截肢,或者在天災中失去摯親的傷者,跌坐在地上,如毛蟲般漫爬到那高聳的衣櫃底下,抱緊雙膝。他甚至覺得自己比誰都要淒慘。他比誰都更自我中心。自己比誰都要重要。然他此瞬頓覺失去自我。外面雨勢依舊,只是雨絲落下的角度由四十五度斜角變成近九十度直角。由如豆大的嘩啦嘩啦打狂地面濺起水花變成悄靜地墜下無聲。房間一片暗晦。被濃厚的灰麈籠罩。牆壁上的時鐘,稍稍歪斜,兩根針持續地轉動不停。玻璃上水點滑落不停。至兩根針成為直線的一瞬他頓然驚醒。亮著電腦螢幕,黑暗泛起眩目的光。他把雙眼瞇成一根幼線,吃力地從那凌亂無比的桌面搜索。桌布是蒼井優。岩井俊二的御用女角。這女生,實在很美,每次他看見她的照片都會暗忖。播放的,是陳年的廣播劇。然後他從書櫃的暗角掏出最陳舊的那本小說。他最珍而重之的小說。掀開雪白的書頁,那種感覺又紛至沓來。他又再次活於過去。他又再次沉溺於安全感。他又再次萎靡不振。他永遠無法離開這細小的房間。即使外面陽光明媚,他仍然只能窩在斗室,直至老死。

什麼是時間。什麼日出日落一遍代表一天的過去。為什麼時間會流走。為什麼人會老去。為什麼舊區會陷落。為什麼新樓會崩塌。為什麼分針會轉動。為什麼時鐘會存在。為什麼桃花依舊。為什麼人面全非。

他又再次活於過去。他又再次沉溺於安全感。他又再次萎靡不振。他永遠無法離開這細小的房間。即使外面陽光明媚,他仍然只能窩在斗室,直至老死。

Tuesday, September 01, 2009

森林裡的 Mr.

自問這陣子聽得比較多的是 Rubberband 的 Beaming (有空寫評)。<衝>的前奏不住在耳窩徘徊迴盪,並因而為生活定了調子。然而早幾天在 Youtube 聽到了 Mr. 的<森林>及其MV,心裡好像有什麼空隙被填塞一樣,就不再空洞。森林一歌,所受的注目,並其所引發的討論都不少。歸納過後,討論的重點可大 致分為兩類。

一是關於「Mr.的歌愈來愈商業化」的憂慮。有人覺得這歌又實在太瑯瑯上口,一如典型港式K歌的格式;有人聽畢整歌覺得感覺有點像陳奕迅的沙龍,然 後也是得出Mr.有向主流靠攏的傾向。這類型的批評,於香港樂壇甚為普遍,一個歌手一旦稍稍更改曲風路線,批評便自然會如亂箭蜂擁而上。得出這種結論的通 常有兩種人:一是由始至終的死硬粉絲,他們由歌手剛出道尚未獲任何名聲時就開始追捧該歌手,至歌手逐漸得到大眾認同時就頓然發覺自己需要與大眾分享所喜愛 的對象。為保存自己口味的獨特性,為表現自己不屑於主流意見,有些歌迷會下意識地因愛成恨,視歌手往後的一舉一動為「得到大眾認同」的後果,以至手段。而 獲得大眾認同的另一個說法就是,市場、商業,這也是無可厚非。另一種會恣意批評歌手轉趨商業化的人,通常都是局外人,也就是,對於該歌手或樂隊欠缺真切認 識的人。他們欠缺自我判斷能力,就唯有人云亦云,別人說某某愈來愈商業化,背棄獨立音樂宗旨,他就拾人牙慧。可是當你一臉認真地問他為什麼有這個想法呢, 他通常就只能結結巴巴地吐出「唔知呀,總之就係啦」或「個個都係咁講啦,唔信你聽下」一類的答案。

對於這樣的批評,即便我作為普通的樂迷一個,只能一笑置之。我想說的是,在批評者責難Mr.逐漸走向商業化的路的同時,又何曾思考一個問題:Mr. 何時嘗過「不商業化」呢?先別武斷地認定商業就是魔鬼,市場是邪教,不如回想一下上一張碟的幾首歌,又有哪一首是非商業的作品呢。就該碟,以至樂隊這大半 年來的人氣來說,顯然該碟的歌是貼近樂迷市場的,否則就不會如斯大受歡迎了。有說森林的副歌部分太港式K歌,太易上口,不耐聽,但難道上一張碟的想太多又 不是易上口了?為何我們總愛將容易被記住,容易被唱出等原來本應屬優點的歌曲特性都加以扭曲,成為攻擊歌曲流於商業化的把柄呢。這不應跟商業化打上等號。 其實用商業化三個字根本不利於任何形式的討論,因為,究竟何謂商業化呢。又為何商業化是負面的呢。我統統不明白。若用文化研究的角度來評論,流行音樂(姑 且以港式K歌代替之,雖然原本Frankfurt School的學者想批評的是排除於高雅古典音樂以外的所有流行音樂,Mr.的流行曲固然包括在內)的兩大劣根性為(一)標準化 (standardized)以及(二)偽個人化(pseudo-individualization)。標準化的意義就是,所有作品都像從同一個樣板模 印出來一樣,欠缺獨特性,彷彿只是為著最大化利益而製造的產品一般。

若我們以此標準重新審視森林一歌的話,也許就能發現,這歌似乎也不怎樣「流行」,不怎樣世俗吧。即使曲調旋律於其他港式流行曲面前無甚獨特之處,其 歌詞內容所引起的討論,也多少反映了這歌跟典型流行曲之不同。若要作為最商業化,最易於被消費的文化產物,一首歌最好旋律當然是易於被記住,歌詞易於被理 解,若是能令人聽畢一次過後已有「好中我既心聲呀」一類共鳴就固然更好。像<森林>一樣稍難於被理解的詞,顯然就不是商業化的產物吧(除非故 作艱澀的詞也被納於商業計算的方程式裡面!)。

關於歌詞內容的爭論就正正是我在文首所提及的第二類討論重點。森林作為歌名,普遍地被認為是比喻中的喻體,而森林這喻體所代表的本體,就是眾多網民 最有興趣揣度的部分。有看不懂歌詞的網民甚至將森林的歌詞比作可堪經典的會考課文<聽陳蕾士的琴箏>,同樣的滿載喻象,同樣的晦澀難懂。(又 哪裡有人說過陳蕾士的琴箏大路、商業化了?!) 讓我也參上一腳,試試作詮釋吧。縱然我一向不怎樣喜歡詮釋別人的文本,總覺得這種強行將自己想法加諸於別人文本上的行為無異於強暴。也不屑於強行替每一段 文字,每一個畫面塗上什麼所謂的意義或解釋。會創作的都伯知道,很多時候,都是隨心罷了,哪有哪麼多伏線舖排啊。太多不是反而太矯揉造作了嗎。

<<森林>>

曲: Alan Po
詞: MJ (是 MJ 而不是 Dash 啊)
Arranged by Mr.

靜靜凝視窗前
腦開的思緒像花 在冬季睡眠
天邊已泛彩霞
這一刻都市像畫 但始終一個歸家

轉眼間 太多的變化 人潮內 聽 這鬧市的笑話
瞬間 所有 悲傷 都只覺渺小
慢慢學會 世界若暫停 仍不再重要

其實 命運就像大廈 如都市幻化 凌亂如燈火中的密碼
露台 看看世界吧 這個天下 閃礫風光不再嗎 經過 幾多變化

夜幕來襲森林
這朵花 不會盛開 但始終想再喧嘩
花與花 再不懂去愛嗎 活在大世界化做敵人 如此冷酷嗎

其實 命運就像大廈 如都市幻化 凌亂如燈火中的密碼
露台 看看世界吧 這個天下 用盡方法建立這個家
每朵 高高低低 的花 為都市腐化 零落時找到它的代價
但仍有過美態吧 不怕倒下 天邊的一顆碎花 為誰而腐化

其實 命運就像大廈 如都市幻化 凌亂如燈火中的密碼
露台 看看世界吧 這個天下 用盡方法 建立這一個家
卑躬屈膝 的花 為都市腐化 零落時擦亮這一個家
但仍有過美態吧 不怕倒下 花開花飛花似畫 經得起變化

還記得香港有什麼稱號嗎。其中一個是,石屎森林。歌名裡的森林所指的,就是你我現時身處的這個城市。而森林裝載的,無疑就是各式各樣的花,一如城市 養活著形形式式的人。於我而言,森林這首歌,是關於生活及過渡。森林裡的各朵花,都要面對不同的環境,也許被夜幕陰霾籠罩無法盛放,甚至面臨凋萎(MV裡 的Dash經歷失去女友之喪痛),也許跟其他花朵拌嘴吵架爭執(Tom跟女生的吵嚷),也許被逼在惡劣環境中生長 (MJ在車房裡幹著艱苦的粗活/撿垃圾的亞伯),也許在偌大的森林迷失自我,無法從其他花朵分別出來而變得面目模糊(Ronny在人來人往中惘然)。每朵 花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一個故事,但自己的故事,放諸於整個森林整座城市都顯得微不足道。一朵花即使枯萎,仍然會化作春泥更護花。生生不息,循環不盡;每朵 花每個人即使位置有高有低,仍然依樣為森林為城市打拚腐化,仍然有過它盛放的一瞬美態。(石屎)森林裡命運總是不住變化,人與花都沒法牢牢抓緊箇中的幻 變,他們所能做的,也許就是珍惜所有。像MJ在車房外的一幕般,吃著未必好吃的盒飯,卻露出滿足的神情;像Dash般嘗試放下那些過去的包袱,逃離陰霾的 咒詛;像Tom般放下自我,嘗試跟人修好;像Ronny般學懂留意身邊,有更多人在默默耕耘,有更多人跟你有著同樣的遭遇。沒錯你在寬闊無邊的森林看不見 自己的重要性,總覺得自己在載浮載沉形形役役,但當你放眼鬧市的行人天橋,繁喧中不為人見的暗角,人人也在為自己的生存忙碌奮鬥,你還可以抱怨什麼呢。倒 不如嘗試知足,努力地活下去。這一刻都市像畫,你始終一個歸家,但也記緊,永遠不只你一人獨自歸家。

朋友說,這裡的森林,正是Shine<燕尾蝶>的住處。想來,真的不錯。值得細細玩味。

最後一句,這歌的詞很美沒錯,但是閃「礫」是過於顯眼了。情況一如周耀輝當年替藍奕邦填盲年,將絢(音圈)麗讀作殉麗,詞同樣本來很絢麗,卻有點大煞風景,下次記得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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