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September 19, 2012

lamma02: 大狗阿B

登島之日,心情雀躍。興奮下船,用三步跳兩步走的騎呢步姿(而且還在拖著一件行李),往房子邁去。步近村屋,聽見那邊傳來吠聲,心知不妙。徐徐登上樓梯,正準備推開村屋的矮閘,閘裡忽然衝來一頭大狗。頭卡在閘門,對著我,狂吠。我怕我認,窩囊丟下行李,再用三步跳兩步走的騎呢步姿跑下樓梯,不知所措。待了好一會,吠聲止住了,似乎牠走往另一邊了,於是我放輕腳步,爬樓梯,準備用最敏捷的姿勢,竄進去。天啊,走了幾級樓梯才曉得狗仍在閘口。又是一輪亂吠。然後我又是窩囊的撒離。如是者又對峙了好幾分鐘(分明就是我在避……哪來的對峙。),終於救星出現。  送信純熟迅速送出的郵差叔叔緩緩步過來,瞥了我一眼,然後沿樓梯上去,推開閘門,進去了,不見狗吠。機不可失,於是連忙跟在後面。皮膚黝黑的郵差叔叔放下信件,不知從哪兒弄來一點吃的,丟進碗裡去,於是狗兒吃得起勁。

「這狗,很惡的嗎?」沒錯,我問。
「不要給牠的身形嚇倒,牠很乖,一定不咬人的。」
「但是,剛才牠吠得很狠啊。」
「不用怕,牠只是跟你打招呼罷了。」

半信半疑。

後來我外出買餸煮飯,回來的時候,牠又在門口。戰戰兢兢地登上樓梯,始見狗主坐在後面乘涼。放下心頭大石。這次狗兒沒有再吠,只是瞪大眼,盯著我。我不敢推開閘,又把對話跟狗主重覆一遍。

「這狗,很惡的嗎?」
「阿B只是很喜歡你罷了,你看看,牠在擺尾。進來吧。」

微微推門,側身步進。狗就撲上來,嗅我的屁股,以及我手中那袋食物。直至主人喝止。

上樓的時候,我摸摸自己被非禮的屁股和小腿,對狗的情緒,完全摸不著頭腦。什麼時候是發怒,什麼時候是亢奮,說實話,我分不清。

偏偏郊外地方,周圍都是狗。由索罟步行回模達,途中已經遇上幾頭了——或躺在路中心讓你屏氣凝神地繞路而過,或在某戶人家的閘口前發飆狂吠。我從不承認自己怕狗,起碼,有很多人甚至平時在街上遇到繫上狗帶的狗兒,還是非躲到另一邊不可呢。我可是能夠昂然從容在旁邊經過。不過經過這兩天與狗們相處的經驗,我終於可以很窩囊地承認,是的是的,我怕狗。不不不,更準確的形容是,我缺乏與狗兒共處的經驗,不懂得怎樣跟牠們相處就是了。

*

這一刻,樓下的阿B又在吠叫。嚴格來說,應該是因為聽見牠響亮的吠聲,我才開始寫你現在讀的這段字。阿B,狗一隻,乍看來跟島上甚至所有出現於鄉郊地方的同類都無分別。牠大份(不懂如何形容其大小——嗯,大概就是一般在鄉村遇見那種狗的那種大小)、白毛、耳朵及臉頰的毛髮則是棕色的。因為牠還在吠,所以我繼續寫著這些無聊甚至會把我的無知怯懦都暴露在空氣中的文字。阿B由樓下房東所養,職責毫無疑問就是守護這一幢三層村屋。要由沙灘旁的行人路往村屋走,得先登上一道約莫十級的樓梯,推開大概半個人高的矮閘,便是房東住處門口。通常,阿B會守在那道矮閘旁邊,有時會敵不過睡意躺在地上,有時會心不在焉走到另一邊抓癢。牠之所以吠,未必因為遇見什麼可疑人士。前天我特地走出露台觀看牠的一舉一動,發現牠一直朝碼頭那邊吠叫。聲音洪亮。我抬頭看,船剛泊岸。正以為阿B嗅覺如此靈敏,竟能遠距離嗅出主人的氣味來,怎知下船的只有一位阿伯,蹣跚走到士多那兒,就拐進了去,而阿B依然在吠。真不知道牠在吠什麼,是不是瞥見什麼聽見什麼只是愚魯的我無法敏感地察覺呢,搞不清楚。阿B跟所有狗一樣,都喜歡向同類吠叫。那夜尾隨金髮少女學生回來(她一家就住在我後面那座,整齊而雅致),少女養的兩頭小狗早早到沙灘迎接主人,回來的時候,就理所當然地跟阿B對吠,或曰打招呼(顯然我無法猜透牠們心裡所想),情況活像早上到街市買餸遇見彼此而駐足攀談的菲傭姐姐們。終於沒再吠了。大清早牠就在吠,也許又遇見了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揉揉睡眼,沒加理會,又繼續睡。

對於像阿B這樣的狗,我是羨慕而同情的。看看牠的身影在沙灘晃來晃去,看看牠慵懶地躺在地上午睡,看看牠著緊地跟別的狗兒在拌嘴,心生羨慕。多悠閒的生活啊。然而,當我每次在露台看到牠興高采烈的拉開矮閘,奔下樓梯,跳上行人路,朝著漫無邊際的大海吠叫時,心裡又不期然萌生憐憫。喔喔,有時牠還是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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