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04, 2012

周二床上

早幾天讀《號外》。這期主題講 Restructuring Hong Kong,頗為耐讀。讀過專題,翻到後面,發現雜誌又在搞什麼周年回顧。上面刊載了鄧小宇一篇1980年寫成的舊文,描述當時雜誌創刊的艱苦與甜美。讀著,甚有感覺。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最璀璨的黃金年代。掩卷,百感交集。從來不是《號外》的忠實讀者,又或者該這樣說 — 這本雜誌根本不屬於我的年代。它的光榮年代,跟香港流行文化的美好時光一樣,一去不返。

但我想起丘世文。不,應該是顧西蒙。十分記得,四年多前大學一年級,y 跟我提及一本名為《周日床上》的書,以及那個稱為顧西蒙的作者。她說,中學時代讀這本書,心裡萌生跟作者相逢恨晚的感覺。然後她嘗試搜尋丘氏之種種,方曉得原來作者1998年已因腦癌離世。那種相逢恨晚的惆悵,更是深切。當然聽到她的推介,我從圖書館借來了這本書,讀了一遍,同樣覺得很有共鳴。然而在共鳴之外,仍然覺得有什麼缺失。我跟故事裡 Simon 的想法,始終有道無法填補的縫隙。

四年後,重新拾起此書。在人流如潮的火車月台上,在午後寧靜的小餐室內,在曾經熟悉的大學圖書館內,再次閱讀《周日床上》。終於明白當年那份共鳴感缺欠的,是什麼。

揭捻著書頁,內心卻在翻騰。這個故事的主人翁,未免太熟悉。他的想法,他的呢喃,他的性格,又未免太切中我內心深處那小角落了。讀著書本,我想起了許多許多的事情,和許多許多的人,在這幾年間。時間總是過得這樣的快,日子總是一點一滴而又杳無痕跡一般的在蒸發。我曾經以為自己會是其中一滴水點,呆在原地,不作聲,然後時代會把我揮發掉。我會由液體,化成氣體,擴散,然後再凝結成另一種形態的水珠。

但原來不。時針與分針不停相遇,分離,重遇,再別離,而我這點水仍然在原地,沒有蒸發,沒有流動,不動聲息,一如最初。旁邊的小水點,都已經在滾動、流走。有的相聚、結合成更大的水點,當中有的會分散,再流動,再相聚。有的則被微風蒸發,飄浮,吹走,然後落地,凝結。離離合合,散散聚聚。人固然如此,水又何嘗有異。

站在鏡前,我看見了自己。這個自己,何其親切,因為一切不變。四年過去,我不單沒有脫離顧西蒙的影子,甚至像命中注定般拖著這道尾巴,不吭一聲,慢慢地,變成了這個虛構人物。

《周日床上》之所以得名,全因主角多愁善感,每逢周日早上,睡與醒之間,總窩在床上,輾轉,胡思,亂想。對我而言,這種胡思亂想的狀態,從不止在周日床上發生。就像這一刻,和下一刻,我的思緒都同樣紊亂而整齊,複雜而單一。我得接受自己是如是這般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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