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anuary 01, 2012

愈普通愈綺麗——《普通。美》






《普通。美》

作者:版語空間
出版社:大藝出版(台北)



某個悠閒的午後,你在家裡百無聊賴,終於下定決心干點家務。你拿起掃把和畚箕,掃走地上的碎屑;你在廚房把杯子、鍋、碗、瓢、盆統統都拭抹一遍。這些對像都是恁地平凡而普通,彷彿單單因為其獨到的功能性而存在。也因此,我們慣性地忽略它們的存在,以至它們的美。它們隨時隱身於狹隘巷弄之間,埋藏於五金行、雜貨店的晦暗角落,不吭一聲地任由老闆恣意堆棧,直至有人能夠欣賞它們,將它們由日常生活的循環軌跡中分別出來,令它們獨立地以個體存在,甚至因而拼湊、組合,形成一種日常美學。

一對台灣夫婦——插畫家吳怡欣與攝影師四木,就是這樣的有心人。多年前,兩人整修老家時,因為要佈置家居,得新買很多東西。為了省點錢,同時符合自己的美感要求,二人開始收集一些美麗的對象。後來,為了向大眾分享這種日常美學,他們為這些對象舉行展覽:「這些對象放在家裡雖然真的很不起眼,不過當它放在很純粹的空間時,它的美就會跳出來,甚至很自然的發出光芒了。再後來,他們用照相機凝住對象的美麗形態,結集成書,便成了這本《普通。美》。

對於生活美學,社會學家福柯曾言:“使我驚訝的是,在我們的社會中,藝術只與物體發生關聯,而不與個體或生命發生關聯……每一個體的生活難道不可以是一件藝術品嗎?”意思很簡單,那些被小心翼翼地放置於博物館的藝術品固然是美學的代表,然而對於一般大眾而言,這種美感卻隻流於觀感上,因為這些藝術品根本未曾與大眾的生命產生碰撞,亦未曾與我們的生活交叉相遇過。然而,《普通。美》所記錄的對象則不同,它們本是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對於對象,德國哲學家埃德蒙德.胡塞爾(Edmund Husserl)和馬丁.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見解、詮釋相通,他們認為日常生活中的對像其實並非獨立客觀存在的東西,因為它們無可避免涉及外部世界存在的假定。這也許能夠解釋這些普通對象的重要性——事實上,其存在記錄著人類世界的一些價值,以及不為人所察覺熟知的規條。書中記載的對象,莫不經過日復一日的千錘百煉,經由人們於使用經驗上的悠久累積,才幻化形成現在這般純粹美好的形狀。所以,我們也把《普通。美》理解為一本設計書,並從一張張照片中窺見各種對象的細節。正因為這些不起眼的細節,這些物品才受到人們歡迎,進而被大量製造,最後得以留存後世。

如兩位哲學家所述,關於「對象」的照片,或是文字,往往是建構於「人」之上。它的歷史、它所承載的記憶、它所處的年代、它的設計者……這些全都與對象本身無關。《普通。美》把發聲權還原予對象本身,試圖讓讀者回歸對對象設計的單純欣賞目光,畢竟,一眾對象均沒有奪目耀眼的品牌加持,也絕非知名設計師的得意之作。它們的美,純粹發自其本質及功能,與所有絢麗繽紛的外在因素應該都扯不上任何關係。

因此,《普通。美》不特別花篇幅解釋書中物品的來歷,或與之相關的故事,甚至其照片亦不花俏奪目。攝影師只是細心地把每個對象擺放在素色的背景前,舉起照相機,接下快門,然後再把照片放置於大量留白的版式裡。然簡單如斯的工序,卻猶如魔術師施下法術一般,令這些雜物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與故事,讓讀者翻揭書頁時為之凝視,甚至無法移開視線。原來,當衣架、湯勺、水桶等我們每日慣用的物品,離開了廚房、浴室這些我們認知中慣常出現的場所,並躍入紙上後,會意外地萌生新的姿態,輕易展現各種總受忽略,卻又無比巧妙的特點。

看起來很普通的刨刀,就因為簡單利落的設計,良好的質感,使它真的可以把皮削得很薄,甚至不遜於電動的削皮器具;色彩繽紛的塑料杯,被放置在純白背景前面以後,有若玻璃一般清透澄明,燈光一打下去,斑斕光影就會擴散漾開。這些普通的對象,因實用的本質,被堆棧於雜貨店擺賣,而《普通。美》呈現的,是它們的另一種可能——象徵日常美學的可能。

它們表現的,是最原始而樸拙的美。


刊於《明日風尚MING》十二月刊 New Boo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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