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rch 19, 2009

那是一個靜謐的夜。周圍盡是侷促的空氣,但未如白晝那般酷熱,而是一種悶焗的氛圍一直往外擴張。拭一拭後頸近髮尾的位置,是一層薄薄的汗。原先他就如這座城市其他的人一樣躺在床上,安然進睡,或是,輾轉反側。太熱。怵然驚醒。褪去如外皮跟身子連於一起的被單,坐起來。可以想像床單裡會印著一個用汗水舖張而成的人形。將被單單捲成一團,隨意扔到床尾,彷如木乃伊撕開緊繃的泛黃紗布。木乃伊假若活生生地存在,褪下紗布以後他還剩下什麼,也許便是一無所有。如是的話木乃伊的存在就是建基於那看似纏繞的紗步。儘管那看來更像是一道束縛。紗布便是木乃伊,反之亦言。凝視床尾的被單,黑暗裡只餘下一陣虛影。忽爾聯想起暗紫色的胎盤,上面佈滿鮮粉紅色的斑點。又或是,被強行扯離子宮而尚未成型的,嬰。摸黑站起來,往窗邊走過去,稍稍掀開簾幕,瞥一下外面。外面傳來一道藍光。原來深夜的月亮會化成暗藍色,天空也染上陰森的顏色。不禁心頭一慄。跨過一步,伸手在書桌面游走。那是一把刀。那是吃剩半個的牛角包。那是一條毛蟲,抑或是蟲繭呢。單憑觸覺恐怕難以準確地將微細的概念分割。始終摸到了開關模樣的物體。橢圓形滑滑的。按下去,就有光。他想起舞台。漆黑裡的光柱。他並不是一個喜愛表演,甚至表現自己的人。總是會不經意地如旁觀者般把自己手舞足蹈的模樣烙在腦海。只是數年前的夏天曾經參與學校劇社夏日公演的幕後工作。記憶碎片幾乎被遺失。這種令人熱血沸騰的群體活動並不適合一如獨行俠的他。大概那年是因為看上劇團裡某個女孩吧。多可笑呢即便是曾經讓他心癢難耐的女孩的樣子也被忘掉。應該是樣貌頗為標緻的吧。頭髮應該是束成馬的尾巴一般的。現在閉上雙眼小學時代暗戀那愛吃波板糖的女孩的樣貌仍然歷歷在目,可是近幾年的記憶彷彿更加模糊。好像結識了許多新朋友。好像跟過許多女孩眉來眼去。但要他把這些人的特徵嗜好逐項細數一一羅列他就會結結巴巴答不上嘴。對年代久遠的細節過目不忘;對新近發生的事情反而一臉茫然。依稀記得這是某種病症的癥狀。那年他跟好幾個素未謀面的年青男女,困在一起,負責燈光。後來那幾個男女快速地配對成雙,只有他,浚法從那個無比炎熱的暑假裡獲得實質存在的甚麼,只是孑然一身。他只交到了一個朋友,就此一個。Spotlight。他迷上操作Spotlight。像戰爭裡提著機關槍掃射的士兵,把光束投到舞台上。暗裡凝望光束裡面會發現那其實一直真實存在那些,空氣的粒子與微塵,沸沸揚揚地懸在半空。訝然於發現這些微粒一直飄浮存在的真相。所謂光,所謂無砂而無法被確實抓緊的,光,於黑漆漆的環境會,以圓錐體的形態存在。他起初嘖嘖稱奇,後來習以為常就不當成一回事。原先那股在體內打轉的雀躍感也隨著經驗的加增而減退。於是他自此以後就,再沒有參與任何有關戲劇的活動。這或許並非屬於他的活動。彷彿生存目的不過是為了尋求一種在生活中表現自己的途徑。有人跳舞。有人演戲。他曾經嘗試寫。但通常缺乏靈感,或是被詞不達意的挫折感阻住。總是無法與其他人一樣用文字作為創造的媒介。久而久之唯有將之捨棄再另尋辦法。只是偶爾半夜夢醒,會不自覺地將夢境於白紙上,用文字描繪出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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