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anuary 18, 2009

淡水淡如水

一部/

他牢牢地牽著她的小手生怕她會在不知名的一瞬怵然被拖走,緩緩踏上登木棧橋的斜坡。旁邊是洗手間。洗手間旁邊有一爿店。表面看來是一爿賣船票車票的店。門外卻擁擠不少年青男女,湊近那大刺刺貼在店門玻璃的黃色單張才曉得這裡附設租借單車的服務。為何是附設呢就這裡等候試車的男男女女來看店主恐怕是在倚賴把單車借出以維生吧,縱然乍看舖裡的腳踏車都似乎朽壞不堪就一如那些在鄉區被剛買完餸菜回家煮飯的中年婦人持控著的單車一樣。可是大概打扮時髦的男女都不會怎樣介意,反正醉翁之意大多不在酒。跟戀人在碼頭般偌大的空地踏踏單車吹吹海風應該已是件寫意事吧。她很久沒有踏過單車了。上一次是多久以前呢。也許是中學畢業左右的時候,那時她每天都會騎單車回校即使穿校裙操控這機械其實困難,而且會惹來旁人不必要的目光。沿著河岸一直前進,迎面而來是隨著季節更改氣味的微風。她會略過剛下樓在河兩岸晨操耍太極的街坊,並女些不管天氣恁地嚴寒仍堅持赤裸上身在緩步跑的中年漢子。若果天氣稍為炎熱一點的話他們就大汗淋漓。又若然碰巧剛冒出來的太陽躲過雲朵把耀眼的光線灑落在河並兩岸上的一切,中年漢子的身上裹著由汗舖蓋而成的薄膜便能將陽光反射一如鏡子,她駛著單車經過時要刻意別過頭來,免得被刺眼的光線直接照射過來。後來她在大學裡跟剛相識的朋友描述過往每天踏單車上學的經歷時有女生在旁插上一句這不就太像日劇的橋段嗎。她低著頭想了想,也許是。也許是這樣的緣故她一直慶幸自己在那個地方讀書,而不像城市裡的大多數一樣被囚於鋼管叢林的牢籠角落。可是她嘗試將回憶繫於日劇橋段的時候又不免扼腕婉惜。她從來沒有在河堤上遇上也是在踏單車的他。或許那個他會邊咬著半邊多士邊往前衝。然後一個不小心絆到前方緩緩駛著的她。她一向嚮往這種日本式的純愛故事。可惜事與願違。這刻她握著的這個他卻幾乎從來沒有踏足過那道河堤,直至走在一起後的某個午後她把他牽到那裡細說當年的故事。他都沒有什麼濃厚的感覺,這倒也難怪,作為聽故事的人一向就難以投入故事裡所描述的環境當中。耳聞的風光即使多麼明媚可是一旦聽者沒有親自呼吸過那時期的空氣,所有強添鹽醋的闡述都會失去意義。他一由此至終都在繁喧的鬧市裡唸書。別說單車,連火車於他來說都曾經是遙不可及的事。某年仲夏,本屬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人相遇邂逅,最後牽手至此。他們目睹這些一邊踏單車一邊往平行方向的單車發出調戲嘲笑的年青男女,就莫名產生一種陌生感,彷彿這些日子都經已遠去,在不知不覺間。尤其當他在淡水1的街心瞥見一個外表看來該是在當地居住的男孩明目張膽地結識賣賣飲品的女生,這種感覺油然而生,且,徘徊不散。怎樣說呢。他一直都不是個擅於辭令的人而且一向膽小如鼠,因此電影小說的情節永遠無法降臨在身上,他甚至嘗過刻意把自己的身份性格特徵一一隱瞞扭轉以迎合將來的她,可是未竟全功。他總是因模仿而感到對自身的疚歉,並因而陷於窘境,結果還是唯有繼續順其自然。至於她,為什麼會愛上這麼的一個他呢恐怕連她自己一時也沒能回答清楚。她不時在小說裡看到喜歡是一種感覺不在任何原因云云的字句,可是又隱隱覺得其實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掌控,有人說這就是緣份。她不知道,只是暗裡覺得,這個說法會否過於流於浪漫呢。

二部/

踏上木橋以後,步伐敲在木條上會產生特殊的響聲,夾雜其中的還有微微海浪拍岸的聲音。幾乎用耳朵用心細聽已能辨出眼前是一道怎樣的圖景。海風徐徐吹拂過來,把前面小孩的帽子吹走,在橋上一直磨擦滑翔。不系人倚著兩旁的欄柵也許在含情脈脈地看海。那海有時會有遊艇駛過,轟轟隆隆的馬達聲會劃破海的寧靜。欄杆旁邊列著一排又一排的長木椅。上了年紀的,再走不動的,就坐在上面,也是在看海,又或者,看蔚藍的天。至於年輕的一群,尤其情侶,不,不應該用尤其,因為在橋上面的年輕人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依偎著。他們就愛坐在橋兩邊陷下的梯級上,盤膝談心。好些還穿著校服,多美好的一個年代呢。沿著橋中間邁步前走,會經過好幾個涼亭狀的簷蓋。底下會有人恣意躺著橋上午睡。為何要躲避曖煦的陽光呢。走著走著,便到達木棧之終點,橋之起點。一路走來,只顧左右張望,渾然不覺正前方的太陽早已將近下山,是為夕陽黃昏。才剛踏上情人橋,悅耳歌聲旋即傳進耳窩。該是從橋下傳來吧。圓拱的橋擠滿人。遊人不是提起相機攝下風光或替別人拍照,便是擺出生硬姿勢露出牙齒等候一二三聲以後自己跟風景合而為一。都不是的話,便是只顧左閃右避以免被某陌生人攝於鏡內的人。橋的一方面向公車站那方,停泊著眾多遊艇船舶。一方則朝向大海,一望無際,只有遠方的天空掛著夕陽,不再刺眼,變得柔和,可以被遠觀。倚在橋一邊的欄柵,俯視橋底的碼頭,才發現動聽女聲的來源。碼鋋旁有家餐廳,室外置了些茶座,茶座對面是個小台,小台上站著一個雙手握著咪高峰的女生,女生旁面坐著一個專心彈撥吉他的男人。靜心細聽女生的歌聲,似曾相識。待她唱到就是旅行的意義七個字才曉得為何歌聲如何的熟悉。她的聲音跟陳綺貞幾乎沒有分別。歌聲融化於空氣中,夕陽於眼下如同融化的午油,把天空染成金黃色。還可以有更完美的混合嗎。那幕圖景,聯同吉他聲及女孩的歌聲,注定永遠沒法被忘懷,在記憶裡永遠無法被抹掉,就彷彿,抽屜裡暗藏著一張,會奏音樂的明信片。

三部/

冷雨夜。是夜嗎。恐怕不是,可是被陰霾籠罩下午四五時已經像太陽下山已久一樣晦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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